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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羽起身,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沉声道:楚君顽疾深重,怕是不好呀。若此番不能根治恐,祸及双腿,日后不良于行。
此言一出,满室寂然。楚枫乃征战沙场之诸侯,若是毁掉双腿,这与毁掉他的性命有何分别,这对他而言,比之被囚禁在洛邑,更是一场灾难。
管事甚至落泪,主公才从洛邑天子的囚禁中逃离,此番又要面对生之大劫,实在可悲。
饶是如此,过了许久,楚枫仍有些艰难地道:先生请继续,可有医治之法。
即使曾有一例,亦是存在于传闻之中,医书上并无记载。山人如实道,若说真的存在根治的例子,那老夫实在不知。
楚枫有些隐忍,阖上双眼,道:好。也请山人替王妹诊脉,若是王妹的弱疾得以根治,那我也无妨,只当将福气全赠予她了。
山人退出,忽然被一婢子唤住,说姑娘有请。
山人入内,苏菀柔声笑着,贵妃椅上乌发垂落,病中美人依旧如画似梦。我听婢子所言,山人方才说,王兄的顽疾并无根治之法,不知是事实果真如此,还是山人不敢言说真相呢。
墨羽山人神色微变,姑娘是何意思。
苏菀敛下眼眸,我近来常读医书,发现有一禁术,关乎以命续命,似乎对王兄的病大有帮助。
山人一愣,脸色随即拉下来:虽的确曾有此法,可史上并无先例,更何况以命续命实在罔顾人伦。
苏菀娥眉微蹙,眉梢眼角皆是愁肠,更是诱惑。她轻声说着,一字一句却无比坚定。我的意思是我想要不顾一切,救王兄。
不可!山人顿时明白,骤然惊呼,这本就是禁法,身为医者本是为救人而存,绝非伤人性命,还望姑娘三思。
继而,他口气软了软,姑娘莫要心焦,主公即使真的无药可医,亦只会对双腿有损而已,实则并无性命之虞。
苏菀垂目,摇头,山人有所不知,我本是一孤女,性命本就是王兄从刀山火海中救下,更何况,我的顽疾才是真的无药可医,何不让我在此生了却一桩心愿呢。
山人必定明白,若真是双腿变得不良于行,王兄才算是真的毁了。她继续娓娓道来。
她复抬起眼眸,看着山人,眸色迷离宛如天际青云。墨羽一滞,他不知怎的,仿若看到了医书中所书的上古女神。
007看着更心急,如果它也有魅惑人心的本事,肯定立马冲出去摇着那山人的肩让他答应下来了。这种机会不牢牢抓住,下次刷好感的机会要等到什么时候。
宿主本来就是要离开的啊,走之前来刷一波好感,不是更好么!
山人声音哽了哽,姑娘可知,主公视姑娘为掌心明珠,姑娘如此执着,主公定会内疚一世的。
苏菀轻笑,笑中带着三分凄婉,如此,便当作我还王兄的,好不好。
第12章 奸雄vs王妹
所谓以命续命,与其说是一种医术,更不如说是一种巫术,以受蛊人的生机滋养病者,如此便能护住病者的心脉,得以续命。然受蛊之人则会日益体虚,最终悄然死去,这皆是远古之法了,墨羽未曾想到王女竟了如指掌。
苏菀穿越了千百年时空,自然清楚此事。墨羽山人不得已,只能依她所言,婢子只见着自家姑娘要受这般委屈,在一旁抹泪。而山人也饶是有些惊惶,常人受了此蛊皆是日渐憔悴,而姑娘却愈发的空灵如雪,美不胜收。一时间,连他这样行医多年的老者,都几乎忘了姑娘也是在病中。
苏菀静静收回手腕,轻声唤道:山人,请问我还有多少时日。
墨羽山人手一滞,叹气:常人受了此蛊,不出三月,形容当日渐枯槁,不过姑娘尽可放心,老夫当尽心为姑娘锁脉,延益姑娘寿命。
沉默片刻后,苏婉忽然轻声道:不必了。
嗯山人睁大眼,神情错愕。
苏菀梳拢着散落的乌发,轻声笑着:山人不必费心延长我的时日了,我只想如此悄悄的离开,只是,有一事还望山人日后能保住我的容貌,可好。
墨羽山人的手颤了颤,姑娘是九天仙子,自然不会同凡人一般消逝,当天姿永驻。
苏莞垂下眸子,盈婉一笑:快将熬好的汤药给王兄送去罢。
墨羽山人本想嘱咐些什么,可看着姑娘坚定的眼神,终究没能说出口。
王府书房内,楚枫见过了墨羽山人,温和地笑了笑:不愧是名动天下的墨羽山人,如此顽疾,唯有山人可医。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山人可去看过楚歌,她如何了。
墨羽嘴唇动了动,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楚枫放下了药碗,郑重问道:王妹究竟如何
墨羽重重吸了一口气,拖楚君的福,姑娘暂时无碍。
楚枫这才微微颔首。
外头的局势不甚安分,楚枫身体好转,便立即挂帅亲征。他本想着,再攻下一座城,便回去,亲口将自己的心思告诉她。
楚枫唯独不明白的是,山人分明说已见好,为何楚歌的身子却在日渐衰弱。
冬雪消弭,苏菀清楚感觉自己的生机已残存无二。算算日子,却已到了山人所说的期限。她梳妆好,穿上一身素白纱裙,绾了原主最喜的花苞髻,唤婢子请主公回来。
007给苏菀提供了很多种死法,很多都是前任宿主的经验之谈,但都被苏菀拒绝了。她要生生死在男主的眼前,要他看着原主的生命一寸寸在他怀中消逝,这样他才会永远记住这一刻,记住这个人。
苏菀甚至构思了一下到时悲伤的气氛。
系统:
此刻的原主已是病了,生机不再,浑身透着一种柔弱的美丽。就像所有至美的东西都有消逝的一日,衰毁的蔷薇,终将归于尘土。
婢子知晓实情,早啼哭不已。山人上回来时便说姑娘的时日早已不多,主公却仍向往常般在外征战。
楚枫回来时,风尘仆仆,鬓发微有些凌乱。他仍身着玄纹金甲,在夕阳中显得耀眼刺目。一入凝雪院,便看到楚歌独自一人倚在树下,身上覆着无数花瓣。她雪白的脸颊浸润着远处沥血的落霞,弱骨丰肌,美至荼靡。
楚枫疾步上前,听下人说你又生病了,究竟怎样了。
他却发现楚歌只安静地睡在那儿,一言不回。
他一愣,上前,竟不由自主伸手抱住了她,手指怜爱地摩挲着怀中的女孩。可那双手本是用来提剑的,此刻竟一时乱了些许方寸。
自己刻入骨髓的梦想啊,此刻便近在自己的眼前,触手可及。
到底怎么了,嗯。半晌,楚枫柔声重复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