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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终,薛绍在太平的眼中,就像是一抹空气。
他看多的都是那个黏他的小姑娘,早已习惯了她对自己笑。不曾想,她冷淡而高傲起来,是这个模样的。
虽她是醉了,只是,这才是养在大明宫中的公主应有的模样。
一个君,就该有君的样子。
不知为何,薛绍的心里微微有些泛疼,他没有再回过头去,径直向乾坤宫的方向去了。
苏菀一直关注着乾坤宫内的情形,方才虽借着酒意刻意冷落了薛绍,听007汇报,好感度却忽然上升了起来,最终停到了50点附近。
薛绍入了正殿后,面对武皇,只静静站在一侧,并未主动开口。
反倒是武皇一面梳妆,一面淡淡道:你来了,那日太平的寝宫有人行刺,朕已派御林卫去查了。那些人来回禀,说搜遍了整个大明宫,竟连行刺之人的丝毫踪迹也无。你说说,若非是对大明宫极尽熟悉之人,又怎会如此。
听闻此言,薛绍的面容依旧沉静,轻声道:臣竟不知,您的话是何意思。
武皇转过头来,唇角轻轻扬起,太平是朕唯一的女儿,若是有人想要伤她,朕绝不会姑息。
她起身,一步步向薛绍走去,朕记得,那夜你救驾有功,曾要求朕放过你的家人,是么。
薛绍欠首答:正是。
武皇道:好,朕答应你了。
武皇的声音很冰冷,冷得分不清温度。薛绍,朕有一个要求。自此,太平的安危便交予你了。若是太平有了半分差池,朕定会连着行刺之事,一同追究薛家,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兄长干了什么事情。朕今日说的话,你明白了么。
薛绍指尖轻轻一僵,他淡淡叩首,您的话,臣明白了。
武皇将手中的梳篦置在桌案上,清脆的一声叫人触目惊心。
薛绍,朕今日登基,你却不肯称朕一声陛下,这是为何。
薛绍长睫敛着,面容仍旧如九天的明月一般温柔,丝毫看不出他曾是如此骄傲的少年将军。
因臣明白,您想要的绝不是这样一个称谓,既然如今,您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何必强求臣呢。
武皇淡淡一笑,你话倒是说的漂亮,既夜已深了,朕还要备着早朝,你便早些退下吧。
薛绍微微作了一揖,便转身离去。
看着薛绍远离的背影,内侍监上前扶武皇起身,这位薛少公子当真大胆,他难道不知现下薛家人的性命,尽皆掌握在陛下的手中。
武皇轻轻阖上眼帘。
他怎会不知,他的确算是一个人才,只是他这样聪明,若是日后仍不能为朕所用,便只能除掉了。
而朕之所以不曾追究,只是你有无发现,自从薛家三郎回到长安,与太平相遇,太平的性情便大变,变得连我这个母亲都不认识了。
内侍监细细品了品,发现公主确如武皇所说,竟是分毫不差。
薛绍却在宫道上发现了太平。
她大抵酒已醒了过来,已褪去方才的高傲冷淡,又恢复了素日小姑娘的玉雪可爱。
四周都是大明宫的宫婢。她一人蹲在石桌前,正给一只小白猫喂吃食。
那只小白猫浑身雪白,软绵绵地躺在太平的怀中,极为乖巧,却像是生病了。
而这只小白猫,曾是东宫太子妃亲自养着的。
自从武皇登基,太子弘被废,被圈禁起来,这是小白猫便再也无人照看。
若非是太平亲自过问,别说猫儿,东宫的所有人都恐怕熬不下去。
殿下。薛绍轻声唤了句。
太平回过头,那只猫儿立即发出了细微的叫唤,从太平的怀中跳出去,朝一边溜走了。
她站起来,吩咐宫人照看好这只猫儿。
又向乾坤宫的方向看了看,颇为疑惑的问:薛绍,我见你脸色不好,难道我母亲又为难你了。
薛绍挪开视线,不会如此,娘娘宣召,只是为了朝堂上的事情罢了。
太平的唇角撅起一道弧度,不高兴地别过头去,薛绍,你又骗我,母亲方才已让人告诉我了,说自今日起,母亲便将我的安危交给你了,是也不是
薛绍颔首,是。
那你愿意么。她转过了头来。
薛绍眼眸中的颜色被眼睫遮掩了,在月光下,只觉得他的脸色苍白了些许。
自然。
太平笑了起来。
那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决不会再让母皇再欺负你。
少女很认真的对他说道。仿佛对她而言,在作出什么郑重的承诺一般。
薛绍一怔,长睫动了动。他知道这是她的胡言乱语,却叫他如此心安。
他抬起眸,唇畔噙着笑意,殿下多虑了。
武皇做任何决定,自有武皇的考量。那殿下,你的酒算是醒了么。
在他曾经的短暂人生中,上过庙堂,纵马疆场,却并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心心念念的,不是国事,不是家事,而是一个小殿下待他的态度。
更遑论,这位太平殿下,还是他要一生追随臣服之人。
第61章 太平公主vs名臣
太平像是并没有意识到方才自己的行为, 她颇为疑惑地看着薛绍,像是一只没有睡醒,迷迷糊糊的小狐狸。
酒醒这是什么意思。
薛绍的眼眸间尽是淡淡的柔和神色, 他耐心道:无事, 天色已晚,殿下快回去吧。
太平抱着猫儿走远了, 薛绍却很久都没有离开。
原来患得患失,竟是这种滋味。
年岁一日日过去, 大周的根基也稳固了。长安城外的城墙根铺了一层薄薄的血, 除却那些固执的老臣, 朝中无人再与武皇作对,几乎所有人都记不得这个皇朝原来的主人是谁了。
最重要的是,冬去春来, 武皇唯一的太平公主长大了。
少时的太平桃腮带笑,肌肤胜雪,眉眼透着轻灵之气。如今的太平柔情绰态,娇美无匹, 像是一颗天生地灵滋养的肆意明珠。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算算日子, 这已是薛绍留在太平身边教习的第三个年头了。
他看着她从一个少不经事,娇憨顽皮,眼角时常带着泪的小姑娘变成了大周朝最尊贵的皇女。她懂得的东西越来越多,不需要请他指点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这些年, 按武皇的话来说,薛家却很安分。不管是否甘心,只要在明面上再无人跳出指手画脚,她身为女帝的目的,便达到了。
身为一个母亲,尽管她也能依稀分辨出薛绍对太平的心思,但他也一直都在克制。
这是武皇的一计,用自己的女儿拴住薛家的人臣。
反倒是太平,小时候如此依赖薛绍,长大后,反倒变得疏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