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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的指尖划过了太平的发梢,语气软了软:你终究还是不懂为君之道,你这样,母亲如何放心得下。许多事情,纵使委屈你了,母亲也不得不做。
大人陛下说过,大人是不能进的。忽然,内侍监的声音传了进来。
薛绍。太平看见了来人,正是薛绍。
薛绍还未换下朝服,便又入了宫。
他看上去有些疲倦,又有些歉意。看到太平,薛绍上前来,握着她的指尖,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你为何要来宫中,你一人来,母亲不会饶恕你的。太平蹙着眉,小声说。
此时太平全然褪去了少女的肆意,她沉着冷静,浅荼色的瞳孔中映着他的面容,清俊却带着苍白。
薛绍看着太平,眸色微微动了动,他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还未入内,武皇便已看见了殿外的人。
薛绍,朕已知情了,琅琊王,还有你的哥哥薛颐,正在长安外集结叛军。武皇淡淡看着他。此事,你知情么。
薛绍轻轻抿了抿唇,跪下俯首一礼,臣本不知情,只是
他的目光掠过太平,臣今日来,便是给陛下谢罪。
薛绍的指尖泛白,他知兄长存这心思不是一日两日,却不想他这么冲动,竟不曾与自己商量,亦要与琅琊王私谋。
武皇行事雷霆手段,他如此根本毫无胜算。
武皇看出了他心思,朕说过,你救了太平,又是太平的驸马,朕可宽恕你们一次,却绝无二次。
薛绍静静听着,此时长安叛乱席卷,连城中的绵绵细雨都有腥风血雨的味道。
第66章 太平公主vs名臣
而乾坤宫内更是如此, 全然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薛绍敛着眼眸,长睫一根根覆下,从苏菀的角度望过去, 恰好可以见在那张清隽俊秀的白皙侧脸上, 他的眼睫正痛苦地微微颤抖着。
他又何尝不是和武皇一般的难受,一边是兄长与家族, 一边是所爱的女子。
上一刻还在构想着白首偕老的美好憧憬,也许解甲归田都不换, 而他下一刻便被残酷的带着血迹的现实冲击。
苏菀看了看现在的好感度是85点, 对他而言, 太平或许比不得家族之重。但这三年的情谊,也应当有个了结了。
而这个了结的人,应当是薛绍自己。
母亲, 忽然,太平开口,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武皇看向了她,仍旧是淡淡的表情。何事。
女儿入宫前, 已布好了在大明宫的四周布下北衙禁军,他们是奉女儿之命守卫大明宫的。叛乱当前,女儿以为, 宫中的禁卫军远远不够,您觉得呢。
似乎猜到了太平即将说些什么,武皇的神情愈发的冰冷。所以呢。
只要您答应放过薛绍,儿臣必定会拼死护住母亲, 护住大明宫。琅琊王的人在长安城外,长安城内必定不能乱。
闻弦音而知雅意,太平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太平,你知不知道你在跟朕说什么,嗯
武皇淡淡问,若是朕不答应,是不是你便要让他们杀尽大明宫了。
她的声音全然冷了,虽她历经的风波太多,从不受此类威胁,然而今日另她痛心的是,这个威胁她的人,竟是她从小最疼爱的小女儿。
难道为了夺权造的孽太多,因果轮回,果真是上天在惩罚她么。
太平,我问你,是不是连你也要去冒天下之大不韪,行谋逆之事。武皇冷冷开口。
太平敛下眸,轻声说:不,女儿只是明白,手中握着权力,才是最安全的,这都是您教导儿臣的,难道不是么。
太平今日着的是唐宫妆,眼尾带着迷离的嫣红,她就这样,将骨子中浑然天成的少女柔美生生变成了冷冽。
就仿佛是冬日里开出的雪雕玫瑰,美的让人刺目,不敢直视。
她平静地道,母亲,可是您也比谁都清楚,薛绍不会谋逆,他是您的臣子,曾经为您鞠躬尽瘁。可您却仍想将他置之死地,您不管他,可儿臣不能不管,因他是儿臣的夫君。
更何况,您当初如何心知肚明,以薛绍在大唐军中的影响,他少年成名,初战突厥,只要他有心谋逆,今日决不会入宫请罪,而是出长安召见他的那些旧部,却帮助他的哥哥。母亲,若他是真的如此,长安的局势将完全不同了。
薛绍阖上眼帘,指尖一根根掐进了膝上的外袍。
太平你别说了。他哑声道。
听007说好感度明明在上升,薛绍的神情却难以掩饰的痛苦。
太平说的没有错,他的确不会谋逆,只因武皇不仅是大周的陛下,更是太平的生身母亲。
只是,武皇却不会因他爱太平而放过薛家。
上官仪老师一早便说过,他的性子与他的哥哥薛颐完全不同。薛颐狠而刚烈,大抵是成大事之人,而自己瞻前顾后,心有牵念则必有一失,如今果然是应验了。
他今日听闻了谋逆一事的第一反应,便是立即入宫,不为其他,只因太平亦在宫中。
一想至此,何意百炼钢,便皆化为绕指柔。
母亲,您听我说。太平第一次没有听薛绍的话,反倒继续讲了下去,您便是不顾女儿,难道如今连禁军与朝臣也不顾。
还是说您要的不是安定,而是杀戮。
你这是何意。武皇回头问。
您杀薛氏,亦会让朝臣为难,女儿入宫前,也已致信鸾台的诸位大人。据女儿所知,便是狄仁杰大人,亦不赞同斩杀薛绍,如此只会让李唐旧族寒心。
武皇微微一愣,这个她从小疼到大的小女儿,终于长大了。
她开始利用自己的手中的筹码,像是一个布局精密的谋臣一般,与自己谈判。
不知从何时起,太平便变成了这般模样,就像是与从前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殿内是死一般的沉寂,唯有呼啸而过的风声能发出这么些许声音。守在四周的宫仆更瑟瑟发抖,他们撞上这一切,怕是活不长了。
太平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将手放在了武皇的肩上。
即便如此,她仍能感受到母女之间前所未有的疏离。
母亲,所以请您放过薛绍,好不好。
武皇没有推开女儿,却静静看着太平,太平又恢复了小女儿的依赖,眼底全是期许的神色。
她摇摇头,一字一句道:不行,薛家必须死,内侍监,进来。
说罢,武皇便转过了头去,她明白自己的所言何其残忍,可这只是她身为一个陛下的决定。
原来如此,以后也会如此,只要她在这儿,便不会变。
薛绍跪在地上的身子像是失去了支撑,他的指尖无力地松开,下一刻。却感受到被另一双柔软的手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