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司锋初识秦发的时候，这老头子就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老船工而己。
    当杨司锋在扬州开设船厂，并在船厂开设识字课的时候，说实在话，他真的没有考虑到秦发这个年纪的人，他只是想把秦奋这些年轻人培养起来，让他们能会读书识字而己。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当识字课开课的时候，秦发尽管头发都已经花白了，却俨然坐在了课堂上的第一排，当时还引起了不少人的非议。
    “黄土都埋到脖子上来了，还学什么学，学了进棺材么？”不少人甚至当面揶揄秦发说。
    可秦老头不仅不以为意，反而还笑呵呵地说：“杨大人不是经常和我们说了么，要活到老学到老，还说朝闻道夕死足矣，老头子现在才五十岁，也不至于学到什么东西，马上就死了吧，好歹还有十年八年的活头呢。”
    杨司锋瞧秦发如今的精气神，都已经六七年过去了，只怕再活个十年，一点事儿都不是事儿。
    虽然船厂的年轻人，不少都嘲笑秦发这么老了还来识字，秦发的学习进度也确实不如年轻人，可是，两年下来，他愣是凭着刻苦好学的精神，不仅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还认识了几千个字，已经能读写简单的文章了。据说，这老头还计划，要将他们造船的经验记录，以留给后人们学习和借鉴。
    那些嘲笑老秦的年轻人，不少人成了秦发的徒弟和帮工，按常理说的话，秦发大可对他们打击报道，毕竟，他们确实是揭了秦发的短不是？可是，秦发不仅没有给人家穿小鞋，还对其中确实有才能力的人予以重用。
    也正是因为这样，秦发从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头子，能成为最多拥有上千名船工的造船厂的厂长。而如果秦发是蔡京那种不能容人的主的话，人家说他几句童生，或者只是说了他蔡京乱改国学，也要把人家捉去喝茶的话，就不会有现在的秦发，也不会有现在技术如此完备和先进的造船技术了。
    可以说，如今秦发等人的造船技术，除了没有结合蒸汽机的运用的话，比哪怕两三百年后的造船技术，都只有先进不会落后。
    杨司锋琢磨着，他们现在已经发现了橡胶的产地了，或许，他们可以尝试开发一下蒸汽机了，密封技术，密封技术才是影响蒸汽机最关键最核心的部分啊。有了橡胶的话，或许，蒸汽机还真的不遥远了。
    或许，这么一来的话，他还真的没有办法继续西行了？
    杨司锋将自己的为难之处告诉了秦发，并且，将自己对轮船的构想，也和盘说了出来。
    “大人，那蒸什么机真的有这么厉害，真的把它装到船上的话，咱们可以两三个月就跑一趟大宋来？”秦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走现在的航道当然不可能，”杨司锋比划了一下他们所走过的航道，然后再比划了一条直线，“如果走直线的话，还真的不是事儿。而且，如果有蒸汽机的话，咱们可以把船造得更大，就算深入大海之中，对大风也有更强的抵抗能力了，咱们现在的船只，还真的不敢跑到深海中去。风一吹，咱们的船就得沉了。”
    “大人既然说了行，那就一定行，听大人这么一说，老头子更加有干劲了，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做，咱们能不能马上就去试验，老头子已经等不及了？”秦发听罢，一点都不象刚刚下船的样子，干劲十足的样子。
    杨司锋知道，秦发已经入魔了。
    但是，正是这样一个个入魔的痴人们，不遗余力的在推动着人类科学技术的进步。杨司锋自己虽然做不来这事，但他觉得，他可以推秦发一把。虽然他其实会几个药方，会看几个病之外，什么都不会。但别人不知道啊。他不时冒出的几个新词，比如啥纱锭的，还经常让人觉得他不觉明厉的样子。
    除了李清照看出了他的深浅之外，其它人看不出来啊。而且，李清照现在是他的人了，还生了他的三个孩子，自然更加不会把他出卖了。
    而且，李清照也感激他啊，如果不是他杨司锋，李清照今生有没有做母亲的机会，都还难说呢。
    可是，看到秦发虽然精神头十足，可现仔细一看时，却发现这老头子眼窝子都陷下去了，可以想见，为了让大家能平安的抵达，这老头子这一路上都没有好好歇着。
    不由板起脸来说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年纪了，我现在要求你，马上去歇着去，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年轻人去干就行，你说你，你不活到八十岁，怎么能对得起自己这一辈子的辛苦？快去歇下了，真以为这里少了你就不能转了么？”
    秦发虽然被骂，倒也毫不以为意，傻傻的笑道：“没事，老头子还干得动呢，既然大人让我歇着了，那我就歇着吧。”
    随后招了招手，让一直沉默着的儿子过来：“奋儿，你这些天来，没有给大人添麻烦吧。”
    “不要乱说，咱们这一年多来，跑了几趟大宋，每趟都几乎少不了他，怎么能说他给我添麻烦呢，人家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你不可以这样对人家。”看到秦发打算要训儿子的样子，杨司锋又不满意了。
    “那就好，那就好，”秦发这次不再说话了，欠身行了个礼，真的跟着秦奋发去歇息去了。看着他的背影的时候，杨司锋才发现，这老头子真的是上年纪了，脚步都有些蹒珊了，刚才的坚强，都不过是这老头子装出来的而己。
    码头上，越来越多的人下了船来，面对这片新生的土地，他们一定有其它人所共有的茫然，但当他们只要遇到几个眼熟的人，立定就会安下心来，然后被送往不同的地方的。
    张叔夜已经发下话来，这些人除了留下部分人外，其它的人都暂时寄居在金山县，等待被送往金瓜岛再经金瓜岛送往加勒海中的加州岛——也不知道谁取的名字，反正杨司锋他们寄居过的那个小岛，以后就被称之为金瓜岛了。
    杨司锋还在码头上看到了一群又黑又瘦的阿伊努人，其中一定有阿芳和阿兰曾经的男人们，也不知道张叔夜遇到这些人的时候，他如何去和人家交待，是还人呢，还不是不还人？杨司锋表示有点期待。
    杨司锋回到家里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家里的院子里，突然间多了许多的七八岁的孩子，大部分孩子都很眼生的样子，李清照还在和这些孩子说着什么话。
    见到杨司锋回来，李清照让孩子们散了出去，走上前来道：“你以前不是一直说要攀登科技树么，我还想见见，你说的科技树是什么样子呢。”
    杨司锋没有接她的话，却是指了指这些走出自己家院子的小孩子说：“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你刚才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啊，他们以后都是我的学生了，”李清照得意地说道，“你不是说要了攀登科技大树么，他们就是我的小树苗，咱们比比看，谁的树到时候长得更高更大，你说如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