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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来得及掀开帘子同百姓挥手,坐在车厢里的曹耀祖就听到这些话,他心中一沉,感觉不妙,待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曹耀祖护着妻子游氏进去,命管家传话给县丞县尉,使他俩过来,问怎么回事,方才知道是他出门时给下属的信心过多,前些天农户们又来衙门口闹,他们顶不住就讲了几句,说县令大人已经去临州为大家求稻种去了,请他们莫要心急,稍安勿躁。
衙门这边说得不多,农户们自己补充完善得多啊。
简单讲,你说我试试,听在别人耳中意思会改,他听着是能成。
曹耀祖的底细寻常农户知道得不多,衙门这些人多少都听过,听过回去还同家里人讲过,知情者又拍胸脯说假如县令大人都求不到种,那谁也求不到。为什么呢因为他不仅是岑州知府的女婿,并且还有个表妹嫁给了陈乡侯。
这些一抖出来,不得了,富山农户已经提前兴奋起来,他们做着水稻亩收一千多斤的美梦,想好到时候要天天吃捞干饭,吃到饱吃到撑,边想这些边等县令大人带着稻种回来。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曹耀祖回来了。
他是拉了两车东西,却不是稻种,而是房氏为儿子准备的行李。
这两车行李给让农户们产生了更大的误会,曹耀祖还在和下属商量事儿,农户们已经匆匆赶回家去,带上田契上衙门排队了。
富山农户都听说了临州是怎么分稻种的,他们特自觉已经排出长龙。本来以为很快就该有人来分种,结果一排就是半日,好不容易大门开了有衙差出来,却没抬东西,而是拿出一张纸,贴了出来。
这年头文盲多,读书人少,排在前面的农户探出头看,看了半天也没整明白,正好有个着长衫的读书人路过,被农户们拦下,让他帮忙读一读。
他好心帮了这个忙,从头读下来,读完正想走,又被拽住。
就没了你念完没有还有呢
对啊,怎么就只说了该咋种地,没讲稻种何时发
你再看看是不是漏了几行
那人耐心真的好,又扫了一眼,摇头说没有,就这些。
农户们倒是放他走了,接着却把衙门口堵了,都让大人出来,说明白那两车稻种啥时候发又怎么发是直接拿钱买还是收成之后以税抵钱富山县衙吵闹得跟市集一样,衙差顶不住了,问县令大人这怎么办
曹耀祖是有些急智,闹这一出他万万没想到,一时间也没辙。
拖着不是办法,他亲自走了一趟,告诉农户们实在是去得晚了,那边已经没有多余稻种,对不起乡亲们,请大家今年还是用自留种,又说自留种同样能增收,只要用上新办法。
苦等这么久,轻飘飘一句说没就没
大人莫要说笑,要是没求到稻种,你拉回来那两车是什么
就是!这种玩笑还是少开!
两车虽然少了点,没关系先到先得,相信后面没分到的也不会怨怪大人!
是啊,我们富山农户还是明事理的。
听到这话,曹耀祖丁点不觉得安慰,只觉得下不来台。他都把为难写在脸上了,说真没有,让大家不要轻信坊间传言,高产水稻怎么推广具体要看朝廷安排,朝廷总有计划,会想着大家的。
这几句话显然没法平民怨。
要说曹耀祖去来一趟其实也没耽误什么,以富山本地的气候来说,每年种稻的时间不算早,发泡出芽育秧都得等到二月下旬温度起来以后,秧苗在苗床上待个把月,至三月末移栽进田里,之后开花在五六月,成熟收割已经是七八月了算算日子,现在回去都没到可以发泡稻种的时候,得等几天,曹耀祖没耽误事,只是衙门给了农户极高的期待,现在达不到,这个落差让人难以接受。
有些人脸色很难看,就在说:那你跑这一趟做成了什么还带着夫人一起去,怕不是借着公务之名回家走亲戚去了
去来个把月,拉了两车东西,天知道车里是什么
县令大人同陈乡侯不是郎舅您还能求不到稻种
我却不信陈乡那边丁点没多,咱们年年都得多备些,怎么会刚刚好就是那个数
有衙役立功心切,帮曹耀祖嚷嚷一声,说都退开!怎么你们还想同大人动手大人去来一趟这般辛苦,没求来稻种就没有苦劳了吗是陈乡候说没有,他不给,你们要骂骂他,骂大人作甚
骂他
全天下种地的谢谢他都来不及,谁会骂他
就算高产水稻还没推广开,其余几种已经让农户获益良多,原先饿肚子的现在能对付了,原先勉强果腹的现在能吃饱了,民间都称乔越是活菩萨,有不少自发给他供长生牌的,以前求的是风调雨顺,现在求陈乡侯加把劲再出成果,就希望年年都有好消息传来。
本来场面还能控制,衙役这番话直接激起民愤,就有人振臂一呼,说揍他!揍他个黑心县令!打着为百姓做事的幌子回家走亲戚,收贿赂两车回来张个榜就把大家伙儿打发了!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人激动起来本来就容易丧失理智,尤其人一多,更容易引起暴/乱。
混乱之中,立功心切的衙役被乱拳打了个鼻青脸肿,曹耀祖有人护着稍好一些,不过也挨了很多下,撤回县衙里头关上大门才把人隔绝在外头。
那些挨了拳头的衙役都在咬牙切齿,痛斥聚众闹事的暴/民!说该把这些人统统抓起来投下大狱!曹耀祖也是这么想的,但他不敢全抓,只得吩咐说抓几个煽风点火的杀鸡儆猴,至于其他人让他们回去准备春耕,把张贴出去那个多誊几分,发到各乡,让农户们学起来。
这手恩威并施没毛病,他能想到退而求其次学习改良后的种稻法脑子也算活泛,在曹耀祖看来,现在他受点委屈,等水稻成熟收割回来农户们会感谢他。全岑州都没拿到杂交稻种,他却能带领大家增收。
曹耀祖想得还是太简单了,他农学知识过于浅薄,应该说几乎没有,所以才会犯下大错。
他以为新式种法是通用的,其实并不。
程序上可能差不多,实际操作的时候因为稻种不同,水稻生长的各个阶段时间长短会有差异,需求也不同。常规稻和杂交稻区别蛮大的,不能一概而论。乔越发出去的手册并不是说个大概,他讲得很细致,并且也让农事专员们通知到各乡,告诉他们自留种还是老方法伺候。
显然,曹家父子没问过农事专员的意思,他们自己也没有农学知识储备,悄悄就偷了师。
曹耀祖拿了个临州杂交水稻种植教程回去推广,让富山县用这个方法种他们的常规稻。
结果是什么呢
非但不能最大限度增产,并且存在品种上的冲突,会有不适宜之处,成熟后不仅没法增收,反而可能减产。
农户们本来就是凭祖宗传下来的经验在种地,如果遭遇的状况是从前没见过的,他们很难随机应变,一旦地种坏了,凭自己几乎没可能完成抢救,一季收成极有可能就此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