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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鹰见小石头脸色不好,就小声问:你去见夫子说了什么?rdquo;
小石头低声道:我不想来上学了hellip;hellip;rdquo;
洪鹰也皱眉了:你才十四岁,怎么能不上学?我都十七了,尚且要读书,你学得这么好,不可随便làng费自己的才华,不然的话,上对不起父母,哦,还有叔叔,我爹娘他们hellip;hellip;rdquo;小石头看着这个从小与自己打闹下棋、过去曾闹着退学的玩伴如今这么教训自己,很觉悚然。
门口一声咳嗽,岳夫子踱着步子进来了,他吩咐了一番,小孩子们描红,大点的抄书,让洪鹰监看,然后又迈着方步出去了。
洪鹰也咳了一声,大声道:都用心些!别走神!好好写hellip;hellip;rdquo;模范代课老师,走来走去。
小石头往院子里一瞄,发现岳夫子走出了院子,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他也想溜号,去看看叔叔,可是鉴于岳夫子这么多年来特别看重自己,如果他回来抓到自己翘堂,大概会很失望hellip;hellip;小石头皱着眉,按捺住焦躁,写着策论。
如果小石头知道岳夫子去了哪里,他该庆幸自己没溜走,因为岳夫子正是去见他的叔叔,小石头若回去了,会被逮个正着。
秦惟正闭着眼睛养神,忽然听见房门一开,秦惟以为小石头又回来了,忙睁眼看去,却见是岳夫子走了进来。秦惟正诧异,岳夫子反身关了房门,径直到chuáng前椅子上坐了。
秦惟暗中皱眉mdash;mdash;他与岳夫子很少jiāo往,平时都是听小石头在夸这个夫子怎么知识渊博,能默写下多少论语多少诗经hellip;hellip;不知他今天来此何事?难道小石头对他说要退学?他来家访,想让自己放小石头去上学?秦惟脸上带笑,对岳夫子点头致意:夫子好。rdquo;他手都懒得抬起了。
岳夫子面容严峻,开口就道:小石头是卫家之后吧?rdquo;
秦惟的笑容冻住了mdash;mdash;他在偏远的边城,根本没听到多少京城的消息,十年来,卫家许家变得很遥远,他近年病弱,几乎忘记了他还藏着卫国关的血书。
见秦惟没有回答,岳夫子叹气:他是卫家长房长子长孙,因是过了年,时入早chūn,万物方生,他父亲给他起名卫启。他祖父本来想让他父亲从戎,所以起名卫国关,可是他父亲喜读书,弃武从文,与我同一师门,兄弟相称。卫贤弟得子后甚喜,给儿子摆满月酒、抓周时都邀我前往。我注意那婴儿左耳命门前有一颗小痣,抱他时又发现他右手掌心也有一颗黑痣。我与卫贤弟玩笑,说这是掌握智珠,卫贤弟说是掌握蜘蛛,还说父不教子,等他五岁,就让我来给他启蒙读书hellip;hellip;rdquo;岳夫子的眼中闪现泪光,秦惟只觉得后背发凉。
岳夫子笑了一下:谁能想到!卫家在京遭灭门惨祸,男丁一律斩首,连皇上赦免的五岁下幼童也被许府一一追杀hellip;hellip;我辞官避走,老家都不敢回,可到了这边陲,却遇到了卫家的后人!rdquo;
秦惟不知道这对小石头是福是祸,他才觉得小石头已经长大了,自己可以安心地死了,可是一听要报仇这件事,又觉得小石头还是个孩子mdash;mdash;今年才满了十四岁,对于血仇什么的,真还太小了hellip;hellip;
见秦惟沉默不语,岳夫子叹息:那时我一见他就认出了八九,后来他到了学上,我再看他的掌心,就有十成十的把握。他真是五岁由我启蒙,天道诡秘,真不敢言。我教导他这些年,也算对得起他父亲与我的同窗之谊了。rdquo;
秦惟看岳夫子,缓慢地问:你为何现在说这些?rdquo;
岳夫子深吸了一口气:因为给卫家报仇的机会到了!rdquo;
秦惟心头一阵乱跳,岳夫子咬着牙说:我三年前让邓镖师往京城带了封信,联系上了我朝中故友,他去年给我传了封信,词句隐约,以典故说事,我知皇上以对许家深怀不满。近日我听说jian相许温如重病,已经三月不曾上朝,朝政混乱,皇上任免了一些朝官,该是已将朝政掌在手中。我准备带小石头入京,联络朝臣,要求平反卫家冤案!rdquo;
秦惟半垂下眼睛:小石头才十四岁,尚是少年,许家权势滔天,他去会不会有危险hellip;hellip;rdquo;
岳夫子冷笑了一下:许家虽然曾经能废帝另立,可二代以下,再无领兵之人,掌军大权已落入旁人之手!十年前,许家竟敢违皇命杀掉了卫家稚龄童子,我不信皇上心中不生警惕!此时只需有人出头,倒许必成。何况小石头hellip;hellip;卫启虽然年少,但聪颖过人,才华卓秀,我会安排他面见皇上,为卫家喊冤。rdquo;
秦惟沉默了片刻,说道:此事,该问问小石头的意思。rdquo;
岳夫子有些愕然,厉声道:为父雪恨,乃是人子之责!何况卫家满门男丁遭屠,只余卫启一人,血海深仇,他责无旁贷,岂有别的选择?!rdquo;他忽地站起身来:我教导他十年,他该已明理尊道,我这就去叫他来!rdquo;说完,立刻走了出去。
秦惟叹了一下mdash;mdash;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慢慢地转了身,从chuáng头上拿下了一个青花葫芦小瓶子,握在了手里,闭上眼睛等着。
不久,门外一阵脚步声,小石头快步进来,问道:叔叔!岳夫子说要当着你的面谈重要的事qíng,行吗?你睡觉了吗?不然你先睡会儿?rdquo;秦惟觉得自己只比小石头大十岁,虽然占着个叔叔的头衔儿,可别让人家还得说您rdquo;,就一直与小石头你你我我。
小石头身后,岳夫子跟着进来,说道:你叔叔知道此事要紧,不会拖延的。rdquo;
秦惟其实不喜欢岳夫子这种高高在上指使人的态度,但是他如今动不动就气喘,曹郎中总告诫他要平稳心绪,所以也不想生这个闲气。秦惟将手中的小葫芦瓶递给小石头,说道:你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吧。rdquo;
小石头接过来,笑着说:叔叔过去说这里是药粉,得封上好多年才能用hellip;hellip;rdquo;他说着,抠开了封住了瓶盖的白蜡,打开瓶子往里看,说道:的确是药粉。rdquo;
秦惟闭着眼睛说:你把药粉倒了吧hellip;hellip;rdquo;
小石头说:那怎么成?叔叔还要吃的hellip;hellip;rdquo;他到桌子边找了个茶杯,把药粉倒了大半,再往里看,就发现里面有一小捆东西。小石头从自己的书袋里拿出了毛笔,用笔杆捅入葫芦瓶,把里面的东西拨了出来,又解开了外面绑着的细绳,却原来是个细长的小布袋。小石头充满好奇,看向秦惟,秦惟目光中有丝伤感,说道:我真希望你永远不会看这个。rdquo;
小石头眨眼:这是什么?rdquo;
秦惟说:这是hellip;hellip;你父写的。rdquo;
岳夫子失声道:啊?!rdquo;忙站到了小石头身边。
小石头的眼睛瞪到了最大:这么多年来,他曾经问过有关自己父母的事qíng,每次,秦惟都说等他长大再说。小石头对母亲有些模糊的印象,可父亲的面容完全是空白。他隐约记得被送出了原来的家,可后面的事qíng很不好,他与叔叔很好,那些早就忘了hellip;hellip;既然叔叔说等他长大,那小石头也就没多想mdash;mdash;他要听叔叔的话!叔叔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叔叔的健康占据了小石头的所有心思,他是在叔叔的身边长大的,若是讲到孝道,他想他最该尽孝的,是他的叔叔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