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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这些道理,这些承诺,很想要对他说她应该早早对他说的,免得到了最后,没有机会。
以至于宁宁梦里都在捶打枕头,梦呓道:你们两个给我安静一点!!让我把最后一句话说完!!
第二天起来,她没有再继续研究经纪人发来的资料,也没有再一刻不停的看陈导的初版《戏院魅影》,他自己都不满意的东西,她去研究什么?这一天,宁宁叫了几次外卖,经常是一份不够再来一份。
滚烫的jī汤下肚,热热的饭菜下肚,温度就从胃部开始,一路向上,蔓延到四肢,宁宁舒舒服服的休息了一整天,第二天的时候,接到了陈导打来的电话。
现在你有答案了吗?陈导开门见山,爱是什么?
宁宁她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回答:我不知道。
是吗陈导的声音听起来极其失望。
答案在我心里。宁宁说,可我现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描述它。
停顿片刻,她忽然说:但我可以演给你看。
手机对面一片沉默。
现在时间是下午两点。良久之后,陈导的声音从对面缓缓传来,给你三小时准备时间,五点钟的时候,我在家里等你,用你的演技给我答案!
第34章 两分钟的对手戏
两分钟。陈双鹤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对镜子里的自己说,碾压她!
回到客厅以后,耳边忽然传来父亲的声音。
你看起来有点紧张。陈导坐在沙发里,一只手举着红酒瓶子,鲜红的酒水注满玻璃杯,他将杯子往陈双鹤的方向一递,要不要来一杯?可以帮你冷静下来。
不需要。陈双鹤看向他,脸上闪过一丝屈rǔ,上次的事qíng绝对不会重演。
哦?陈导收回酒杯,自己喝了一口,你这么有信心?
当然。陈双鹤冷冷道,后来我仔细想过了,她在《丑女》试镜会上展现的根本不是演技!
一个人的演技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天才可以,但陈双鹤不认为宁宁是个天才,从她以往的表现来看,称呼她一声庸才都算是抬举她了!所以在上次的《丑女》试镜会上,她之所以会有那样抢眼的表现,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
那只是一次巧合。陈双鹤缓缓道,她妈妈去世了,无形之中,她现实里的角色跟剧本里的角色重合了,所以她把曲铃演得很好,因为那根本不需要演技,她只需要演她自己就可以了。
所以呢?陈导望着他。
所以她能演好曲铃,但演不好魅影。陈双鹤说,因为她跟魅影之间没有任何共通之处,她不可能再靠巧合蒙混过关
等等陈导忽然打断他的话,他深深打量了对方几眼,问,是我的错觉吗?你对她似乎有些偏见。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一周前叫嚣着要把人赶出娱乐圈的人是谁?
没有。陈双鹤嘴角抽搐道,我实话实说而已。
话音刚落,门铃声响起。
那就证明一下吧。陈导放下酒杯,拉起袖子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然后抬眼望着他,朝他眨了眨眼睛,两分钟,碾压她。
居然偷听儿子在厕所里的自言自语,这个人实在太恶心了!
陈双鹤又气又恨的走向大门。
打开门,宁宁就站在门开,模样跟上次一样憔悴,但依稀又有一些不同,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同,陈双鹤没去深究,因为这毫无意义,因为她最多还会在他的生命中停留两分钟。
之前看过《戏院魅影》吗?他开门见山的问。
看过。宁宁回答。
两分钟的对手戏开始了。
时间有限,选择剧本中的哪一场呢?哪一场能将她的无能跟劣势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呢?
陈双鹤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那就好。他淡淡一笑,我们一起演一下《戏院魅影》第十五场看见天堂。
剩余一分三十秒。
两人回到客厅,路过落地窗的时候,陈双鹤随手将窗帘一拉,稀薄的阳光被隔绝在窗帘外,客厅变得昏暗起来。
他站在这片昏暗中,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单纯怯弱的新人戏子。
双手抓着一把无形的扫帚,他慢慢扫着地,忽然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戏台上无人,就开心一笑,把扫帚放在一边,然后咳嗽两声,手掐兰花,学起台柱的样子,在台上唱起歌来。
梦回莺转。他唱着,乱煞年光遍。
他一边唱着歌,一边注意她的动静。奇怪了,她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还站在边上看吗?
这时,他注意到了陈导的目光。
陈导的眼珠子在移动,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了楼梯方向,陈双鹤明白了,就在刚刚,宁宁无声无息的从他身后走过,犹如一片一闪而过的影子,而他却丝毫没有发觉。
这一走神,他就唱错了一个音。
正要往下唱,楼上忽然慢悠悠传来一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恰恰是他刚刚唱的那一句。
恰恰纠正了他刚刚唱错的音。
陈双鹤微微一愣,然后心中冷笑一声,你一个从来没有接受过戏曲方面训练的人,也敢像真正的魅影一样,来教他唱歌?
他可是为了这部电影,专门请了一个戏曲老师,突击训练了三天的!
剩余一分钟。
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著湖山石边。
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怎么会这样!
陈双鹤一句一句唱下去,越唱越心惊,越唱越心冷,他是个外行人不假,但她不应该表现得这么像个内行人啊!他只学了三天唱曲,老师夸他天赋异禀,如果不是演电影,就该是他们圈子里的人,可她这又算是怎么回事?
他唱一句,她就跟一句。
如果她唱得比他差,或者大家水平差不多也就算了,问题是她每一句都唱得比他好,比他专业,水平差距如此之大,以至于她真的像魅影一样,一句一句纠着他的错,一句一句教他唱歌。
陈双鹤猛然回头,朝着旋转楼梯的方向喊道:谁在那里!
剩余十秒钟。
喊完之后,陈双鹤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楼梯。
这根本不是《看见天堂》这一场的内容,所以宁宁楞了一下,才转身就跑,身后,陈双鹤的脚步越来越近,终于双手一张,将她拦腰抱住。
我抓住你了。他将下巴靠在她的鬓发边,略略气喘道。
她在他怀里沉默一下,然后轻轻问,你不怕我吗?
我不怕。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住她的脸,想让她把脸转过来,一个演员的好坏不是看她的嗓音,也不是看她会不会唱曲,这个只是加分项,最重要的还是她的演技。
他不相信宁宁有这玩意,只要把她的脸转过来面对镜头,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她还是那个除了扩张鼻孔,其他什么表qíng都做不来的废物。
你应该害怕的。宁宁忽然抓住了他那只不大规矩的手。
然后,在陈双鹤反应过来之前,他被她另一只手的手肘重重一击,刚刚弯下腰,又被她重重来了几下,不得不跪倒在地。
这个世界上的坏人很多的。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魅影式的冰冷残酷,懂得害怕,可以让你活得更久一点。
陈双鹤咳嗽两声,抬头看向她。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充满恨意与疯狂的笑脸,就像《丑女》试镜会最后的那个笑脸一样。
但不是的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丑女,也不是宁宁,而是另外一个女人。
她没有疯狂绝望,也没有扩张鼻孔,她只是抬起一只手,遮掩住自己的右脸,看着他的眼神像看一个无知无畏的小孩子,有些好笑,有些稀奇,有些温柔,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
别再跟着我了。她抬手指向他身后,回去吧。
说完,她转身离去,脚步无声无息,像一只幽灵准备回到黑暗中独自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