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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赢了,裴玄真的把所有人手都派出来找他,以至于没空去管连家的事,所有计划全部落空。他也输了,他救得了姐姐却救不了自己,甚至他现在没法说服裴玄的话,他连姐姐也救不了。
她这个人一点都不聪明,估计她到现在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木瓜酸涩的笑了笑,我跟我妈总是打她骂她,但只要事后稍微对她好一点点,她就又对我们死心塌地。你只要你稍微对她好一点点,比我对她好一点点,她就什么都听你的。
这么好的姐姐,你舍得吗?裴玄问他。
木瓜一言不发,只有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舍不得的话,我送她过去找你。裴玄柔声道,话音刚落,身边响起宁宁的喊声:送我过去!
嘴唇动了动,一滴眼泪掉下来,木瓜低下头,哽咽道:我舍得。
宁宁这个时候已经抢过大哥大,气势汹汹的对他喊:你别跑,我马上来火车站找你!
木瓜仍低着头,眼泪不停流,却还要故作轻松的对她笑:恩,我不跑才怪!你有本事就来抓我啊!
十字路口,红灯转绿,载着姐姐的车,跟载着弟弟的车擦身而过,一个忙着打电话,一个低着头,都没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两辆车驶向相反方向。
火车站,宁宁急匆匆推开车门下来,一路喊一路找,直至半夜,她jīng疲力尽的蹲在站台前,一辆绿皮火车快速从她面前驶过,chuī起风雪,chuī起她的长发,她忍不住抱紧自己,然后一件大衣从她身后披过来。
裴玄站在她身后,用带着自己体温的大衣将她裹紧,低头对她说:太晚了,明天再找吧。
明天?宁宁迷茫的看着眼前的火车站,像个坐错了站的人,不知道自己该坐哪一趟车离开,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
振作点,明天你还要去连老爷子那报道呢。走了九十九步了,别倒在这最后一步。裴玄对她说,况且你弟走了,还有你妈呢,她今天吃饭了没?换了尿布没?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她?
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宁宁姑且回了家。
一打开门,就是一股尿骚味,宁宁叹了口气,过去给她换了个尿布,又喂她吃了饭,然后就坐在旁边发呆。
从前一直嫌这房子太小,小的让人窒息。今天却又觉得房子太大,大的让人发冷。
对了,礼物。宁宁忽然道。
她起身找了找,最后在厨房里找到木瓜说的礼物。
一个蛋糕盒,一个礼品盒。
宁宁没有吃晚饭,她切了一块蛋糕下来吃,一边吃,一边打开礼品箱。
箱子里是一堆玩具,小火车,竹蜻蜓,机器人最上面放着一封信。
她把信拆开,第一行就写着:姐,对不起。
我这个人很自私,看你在学校里那么受欢迎,还有男孩子送你回家,我就想找他茬,一碗饭收他个五十块什么的。
这毛病现在还是没好,有个录像店老板老问我你的事,我不想搭理他,又怕他直接跑去找你,就骗他,说你喜欢小火车竹蜻蜓机器人哈哈,他真的相信了,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他送的,隔几天送一个,都送了几个月了。
我只是怕你有了别人,就不要我了。姐,我舍不得你。
以后我再也不这么gān了,你有你的生活,你不是为我活的看在我已经洗心革面的份上,吃完这块蛋糕,咱们两个重新开始吧!
宁宁嘴唇上沾着白色的奶油,看到这里已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忽然笑容一僵。
她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不知何时,房间里的灯泡不再发出老化的滋滋声,隔壁夫妻的对骂声也已经停止,甚至连窗外总也停不了的车水马龙声也一并消失了。
她转头看去,楞了一下,忽然伸手拉开窗户。
原本应该灌进来的冷风没有灌进来,外面的世界一片死寂,风不再chuī,无穷无尽的大雪定格在空中,被她轻易握在掌心。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qíng况,宁宁见过也经历过。
木瓜。她喃喃道,你死了?
一名主角的逝去,意味着一场电影的结束。
世界宛若一个静止的舞台,黑暗如同帐幔从两边向中央合拢,宁宁站在舞台中央,身后是来不及点亮的蜡烛,来不及吃完的蛋糕,来不及读完的信。
一对来不及重新开始的姐弟。
人生电影院的观众席上,宁宁慢慢睁开眼睛。
对面电影正在上演,一个少年无奈又深qíng的唱着。
我的天使今天跟我说话了,说我胖得像个西瓜。
我的天使对我笑了,笑我唱歌像只鸭子。
为了逗她笑,我嘎,嘎,嘎
第91章 懊悔
电影开始了。
白炽灯在头顶滋滋作响。
木瓜坐在椅子里,昂着头,脸上蒙着一条湿漉漉的毛巾,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一只手将毛巾拿下来了,男人问他:说,你跟连莲是不是早就有联系?
木瓜气喘吁吁了一会,摇摇头。
她跑哪去了?
木瓜还是摇头。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木瓜眼神迷离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然后视线转向他,只有我。
那就好。对方笑了一声,将毛巾重新蒙在他脸上。
空气越来越少,鼻孔里的水越来越多,木瓜仿佛溺水一般挣扎,濒死之际,短暂的一生走马观花般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chūn暖花开,一个少女的身影仿佛朦胧着一层光,微笑着向他走来。
天使他心中喃喃。
少女慢慢朝他走来,身上的光晕渐渐消失,变成一件灰扑扑的旧衣服,忽然一巴掌糊他脸上,然后拽着他的领子怒吼:死胖子!你还我人设!
木瓜睁开眼,白帜灯跟穷凶极恶的男人都消失了,多出来的只有一身肥ròu,他ròu颤颤的媚笑道;姐
怎么说呢。石中棠坐在观众席上,右手摸着下巴,仿佛一个挑剔的面试官,遗憾的说,你这次的表演失败了。
为什么这么说?宁宁愣了一下,转头看着他。
你看。石中棠用下巴指了指屏幕。
屏幕内,宁宁自行办理了退学手续,然后走进一家饭点,一脸忐忑的问:请问这里招人么?
一个个油滋滋的盘子放进洗手池,然后变得gāngān净净的出来。一双柔嫩的手放进洗手池内,然后变得满是冻疮的出来。
月末,这双满是冻疮的手捏着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递给木瓜。
买件新衣服,还有新文具。宁宁一脸疲惫的对木瓜说,别让学校同学笑话你,说你是个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孩子。
木瓜看着她的手,久久不肯接过那钱。
你明知道你手里的剧本有问题,尤其是木耳的人设有问题,你为什么还要照着上面演?观众席上,石中棠诚恳的看着宁宁,问,是因为照着演比较容易吗?
宁宁面红耳赤,眼睛里流露出被误会的激动: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石中棠问着,眼睛转向屏幕。
裴玄的脸出现在屏幕内,金边眼镜,文质彬彬,坐在沙发对面,将一份合同递到木瓜面前。
是因为他吗?石中棠问。
宁宁抿紧了嘴,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收的很紧。
裴玄的脸依旧出现在屏幕内,但对面坐着的人却换成了宁宁,另一封合同递了过去。
宁宁,你看。石中棠搂住她的肩膀,笑着对她说,一场电影大约一小时半,我们看到的都是剪辑过的人生,可是真正的人生没这么短,当你在电影里的时候,当你成为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其实你可以做很多事,尝试很多平时不敢做或者不好做的事
我怎么能这么做?宁宁低声说,我怎么能随便篡改别人的人生。
原来如此。石中棠说,这一次不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的语气,他笑着对宁宁说,你在害怕。
难道我不该害怕吗?宁宁反问他。
你在怕谁?裴玄吗?他的确挺可怕的,对上他你也许会输,但你不能连对抗他的勇气都没有。石中棠望向屏幕,看看你都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