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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章 面具,面具人
    下场是什么?
    张心爱沉默片刻,忽然朝门外跑去。
    跑到一半,鞋子掉了,仔细一看,不是鞋子,而是右腿掉了,断面完整,不见血流,只有一条条黑色的胶带从断口处漏出来,她拖着断腿踉踉跄跄的走,忽然摔倒在地上,因为另外一条腿也断了,同样的黑色胶带从断口处流淌而出。
    啊救救我身后拖着长长胶带,张心爱用两只手在地上爬着,爬过一个个面具人的脚下,终于一只手伸出了电影院大门,哭着喊,善水
    话未说完,面具从她脸上脱落下来。
    一双黑色布鞋慢慢走过来,曲老大弯腰捡起狐狸面具。
    地上已经没有了张心爱,只有一地黑色胶卷,蛇一样盘旋在地,挣扎着扭曲了几下,化为一捧灰烬,一粒一粒黑色消散在空中。
    曲老大拎着面具,朝放映室方向走去,本来跟他打得不可开jiāo的那些面具人,竟也放下手里的座椅板凳,跟在他后头。
    形似一条送葬的队伍。
    宁宁心存疑惑,犹豫片刻,跟在了他们后头。
    放映室的门打开,她在里头没看见胶带也没看到录像带,在那个陈旧的,不知道历经多少年的放映室里,只有数之不尽的面具,杂乱无章的堆砌在地上,歪歪扭扭的挂在墙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有哭有笑,有怨有怒。
    每个面具人手里,都有一张只属于他自己的主角票。曲老大缓缓走进放映室,背对着宁宁说,如果用掉了,那属于他的电影就提前下档,封存起来,等待下次有空缺的时候再上映,可是每年新进来的面具人那么多,等着上映的故事那么多,什么时候能再轮到他?
    他把狐狸面具挂在墙上,转头对宁宁说:你不想变成他们当中的一员吧?
    宁宁站在一堆面具人中间,她这才发现那堆面具人正用同样一种目光看着眼前的放映室。
    那是,看着墓地的眼神。
    对了,他们还活着哦。曲老大反手在狐狸面具上一叩,发出一声脆响,冷笑道,能够听见,能够看见,能够思考,能够感受到时间的变化,但就是不能说话,只能静静等待等待重新变成面具人的那天。
    被那铺天盖地的面具注视着,被那一双双还活着的眼睛注视着,宁宁仿佛能听见他们无声的呐喊:啊,救救我
    一股寒冷与晕眩袭来,宁宁忍不住捂住嘴,转身逃走,在她身后,曲老大冷若冰霜的目光重又变得温柔,仿佛在说:走吧,恐惧这个地方,恐惧我,永远别再回来。
    呼,呼,呼与一个个面具人擦肩而过,在黑色的同道,红色的地毯上匆匆跑过,宁宁忽然脚步一顿,看着对面倚靠在墙上的人。
    大门就在旁边,门开一条fèng,一线光芒穿过fèng隙,照亮了石中棠玉石面具,蓝田日暖玉生烟,面具上晕着一层淡而柔和的光。
    他没有到放映室去,而是静静靠在墙上,等着她出来。
    人生电影院给了我们改变过去的机会,代价是这个。石中棠笑着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我们的身体,被电影院拿走了。
    宁宁看着他,他走过来,伸手抱住她。
    现在抱着你的到底是血ròu之躯,还是一卷胶带,一组数据,或者一道放映机里放出来的光影呢?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石中棠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虽然笑着,笑声里却带一丝脆弱,听,我的心脏还在跳动吗?告诉我,我还活着吗?
    宁宁将耳朵使劲贴紧他的胸口。
    电影院里寂静无声,他的胸口寂静无声。
    是宁宁抱紧他,低低道,你还活着。
    啊,是的,我还活着。石中棠像是相信了她的话,开心的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垂眸道,我想活着。
    风chuī拂着门口的海报。
    剧名:《哥哥的女人》
    主演:张心爱,宁宁
    这场电影结束了,海报原先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一点变化都没有。几个行人说说笑笑的路过,没人注意到墙上那张陈旧海报,没人注意到海报里那个曾经红极一时的女演员,其中一个人将手里喝空的啤酒罐子往后一丢,罐子在空中划了道抛物线,滚落到海报下面。
    被抛弃的啤酒罐子,被抛弃的女演员,他们都将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被所有人遗忘。
    从人生电影院回来,宁宁几乎虚脱一样的倒在chuáng上,她太累了,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灵上的疲惫,三百六十三次重演,中场没有休息时间,到最后已经不是演戏,而是酷刑
    这一睡天昏地暗,等她再次睁开眼,两天过去了。
    她大约是被饿醒的,捂着痉挛的胃,她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个西红柿,狠狠咬了几口,冰冷的果ròu下肚,她打了个哆嗦,转身将西红柿放在水池里冲了几下,让温度恢复正常,然后一口一口啃了起来。
    啃食西红柿的时候,顺便给手机充电开机,她早料到自己的手机会被打爆,但没料到的是,给她打了最多电话的,居然不是自己的经纪人李博月,而是陈双鹤,奇怪了,他找她gān嘛?难道还在惦记着开房读剧本?
    正胡思乱想时,手机响了。
    是陈导的电话。
    喂。宁宁接了电话,陈导。
    准备得怎么样了?陈导开门见山的说。
    将嘴里的果ròu咽下肚,宁宁回道:差不多了。
    那就过来吧。陈导说,还在老地方等你。
    挂断电话之后,宁宁又开了冰箱,将两个西红柿放在水池里,开水冲着,一口一口咬着西红柿,将前后三个西红柿全部吃完,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双手伸到水龙头下面,接水冲了个脸,然后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又见面了,张心爱。
    老地方,陈导家。
    人也是上次那些人,陈导,李善竹,还有陈双鹤。
    比起上次,这次陈双鹤看宁宁的眼神更冷,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几十通未接来电,还是那搁浅的开房读剧本
    上一次你们演了小爱在画室里勾引弟弟,这次换一下,演小爱在画室勾引哥哥吧。陈导转头看向李善竹,你觉得呢?
    加个时间吧。李善竹叉着双手,从眼镜后看着两人,时间在哥哥发现小爱勾引自己弟弟之后。
    那就不叫演勾引了。陈导哈哈一笑,对二人道,a!
    忽如一夜chūn风来,陈双鹤脸上冰雪消融,对宁宁温柔笑道:你来了,坐。
    他安排宁宁坐下,然后背对着她,开始沏茶。
    茶水倒进杯子里,他的眼神极冷,一只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样看不见的东西,可当他露出雪恨般的快意,将那东西倒进杯子里时,谁都看得出来,他手里拿着的是毒药。
    收敛起脸上的恨意,他转过身,笑着将杯子递给宁宁。
    宁宁恍然不觉,一杯茶水下肚,对面的陈双鹤才冷冷道:疼吗?
    宁宁楞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刚刚背对着她,演了给茶水下毒的动作,便眉头一皱,捂住肚子滚下沙发。
    陈双鹤冷笑着看着她,忽然眉头一挑,见她左右四顾片刻,忽然朝书桌爬去,一手捂着肚子爬不起来,另外一只手艰难伸高,在桌子上左右摸索,把一张纸一支笔摸索了下来,纸铺在地上,她扑在纸上,忍受着痛苦,快速书写着什么。
    有用吗?陈双鹤朝她走过来,就算你在纸上写了我的名字,警察也不会看见的
    他话音一顿,惊讶的看着纸上的内容。
    遗书。
    下面第一行就是:对不起,我已经累了,世界再见。
    里面不但没有提他的名字,反而拼命将一场谋杀伪装成自杀。
    陈双鹤的肩膀起伏了片刻,瓮声瓮气的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是你的苦ròu计。
    宁宁握着笔的手在不停发抖,写下来的字越来越潦糙,她慢慢转过头看着他,笑得像哭:我是自杀的,警察不会找你的麻烦。
    陈双鹤微微一愣,握紧拳头,压抑道: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原谅你?
    宁宁闭上眼睛,无声的流泪。
    陈双鹤肩膀微微起伏,他别过脸去,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由始至终不敢再看她一眼,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回心转意。
    婚礼没有取消。宁宁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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