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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卡了十多次了,陈导想了想,说:行,休息一刻钟上去给他们补补妆。
化妆师急忙上来给两人补妆,补妆的时候,陈双鹤闭着眼睛十分安静,安静的近乎沮丧,这可不像宁宁记忆里的他,她记忆里的那位影帝永远自信满满,因为他从小到大就没失败过
哪会像现在这样,因为患得患失,所以发挥失常。
给他些提示吧,宁宁心想。
你现在是罗密欧,朱丽叶是你最爱的人。她走到陈双鹤身边,对他说,你最爱的人死后,一个长得跟她一模一样的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哪怕明知道她不是她,但爱屋及乌,还是会忍不住对她好,恨不得把什么都给她
话到这里,宁宁忽然一愣,飞快转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曲宴站在不远处,跟身旁的人有说有笑,而在他身后,曲老大深深看着她。
你也是这样么?宁宁心里问。
我明白了。陈双鹤的声音忽然响起,宁宁转过头来,见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带着感激与依赖,我们再试一次。
a!
进来。
宁宁怯生生的进来,陈双鹤却看也不看她,继续看着手里的书,两人重复了之前那一幕,待到陈双鹤抬头看她时,一切却与之不同。
陈双鹤猛然跳起来,书从他腿上滑落,啪的一下掉在地上。他qíng不自禁的拉住宁宁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细看,看清楚之后,又急忙松开她的手,脚步略显慌乱的退了几步,吞咽了一下口水,偷眼看着她。
先是偷偷看,后来定定看,看的宁宁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有些láng狈尴尬的抬手擦脸,却被他轻轻握住手腕。
他温柔的将她的手拉下来,眼前这张脸,怎么看也看不够,张了张嘴,几乎要叫出朱丽叶三个字,但话到嘴边忽然清醒过来,苦涩而又寂寞的换了一句:很好,就是你了。
卡。
两人转头看去,见陈导满意的点点头:过了。
之后的戏拍的十分顺利,等到戏拍完,两人回去酒店的路上,宁宁有些异样的看着陈双鹤:一点就通,你真是个天才。
她有些嫉妒,因为她就没这样的本事,为此她吃了很多苦,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进入到人生电影院里,一次又一次变成电影里的人,体验一段又一段不同的,或辛酸或美好的人生。
陈双鹤虎躯一震,作为一个已经好多年没被人当面赞美的透明人,他觉得满嘴甜味,仿佛刚刚被她往嘴里塞了一粒糖果,嘴角止不住的想要往上翘,但生生忍住了,凭借高超的演技,他目光躲闪了一下,十分不自信的看着宁宁:还不够好,你能多教教我吗?
你能多看看我,多跟我说说话吗?
我可没什么能教你的。宁宁愣了愣,看着他笑,我还需要人教呢。
原以为她在看着自己,陈双鹤终于忍不住嘴角一翘,过了一会,翘起的唇角缓缓向下回落,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出所料,看见了一张眼尾扫着桃花色的玉石面具。
她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后那个人。
陈双鹤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酸楚从何而来,嘴里那颗糖特么里面是五仁馅的吧!只甜了一小会,接下来就让他五味掺杂。
回到酒店房间后,他进到卫生间内,打开洗手池水龙头接了一捧水,弯腰泼到自己脸上。
一阵冰冷让他觉得稍微冷静了一些,慢慢抬起湿漉漉的脸,他问: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面前的镜子里照出他尚在滴水的脸,背后,空空如也。
陈双鹤迅速转头看了一眼:石中棠?
他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忽然拉开窗帘看了眼外面,只见人群中,一个明显与其他人画风不同的面具人正巧回头,朝他挥了挥手。
你要抛下我去哪!!陈双鹤立刻冲出房间,使出佛山无影指,险些把电梯开关戳烂,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将他从楼上送到楼下,开门之后,他飞快的冲了出去,追着前方那个身影,一路跟着他进到了练舞房外。
呼,呼,呼陈双鹤跑得有些累了,在门口喘了一会,正要推门进去,忽然听见里面传出宁宁的声音,带些幽怨:陈双鹤才是天才,我不是。
哎呀,生气什么?石中棠笑道,难不成你在嫉妒他?
我没有!
陈双鹤愣了愣,轻轻将门拉开一条fèng,躲在后面偷看他们。
他们两个像是约好了,面对面坐在地上,中间放着一本剧本,石中棠将宁宁拉到自己身旁坐下,说:反着放我看不清楚,过来一起看吧。
少驴我。宁宁冷冷道,你刚刚翻了一遍已经都背下来了吧?
石中棠眨眨眼,耸耸肩,如果条件允许,他甚至会摘下面具吐吐舌头,见宁宁不为所动,只好肩膀一塌:好吧,被你看穿了。
你也是个天才。宁宁更加幽怨,只有我是个卑微的凡人。
石中棠慢慢靠近她:我是个被你俘虏的天才。
宁宁猛一转头,两个人靠得太近了,她隔着面具亲了他一下。
静默片刻之后,宁宁忽然举起剧本,遮住脸道:咳,既然你台词都背下来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宁宁,我看不见你的脸。石中棠歪着头看她,你这样有点狡猾哦。
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宁宁仍举着剧本,谁让我是个卑微的凡人,台词没背熟,我得对着剧本演!
石中棠低头笑了一下,然后起身走了两步,背对着她,声音猛然冷淡下来:进来。
早上卡了十几次的那一场戏,在练舞房内再次重演。
陈双鹤在门口看了一会,恍然大悟,原来石中棠是一个演员。
一个远比他更加厉害的天才演员。
一场戏演得行云流水,在角色的把握上,在感qíng流露的分寸上,石中棠没犯任何一点错误,jīng准到这种程度的演技让陈双鹤感到有些可怖,因为他的完美,会无限放大同台演出的人的不完美。
换句话说,水平太差的人,根本没资格跟他同台,否则自取其rǔ。
石中棠靠在窗口,夜色在他身后铺开,无边无际的黑暗,像他舒展开的羽翼,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让他所站的地方就是舞台的中心,让他就是所有目光的焦点。他漫不经心的把玩了一下手里的纸盒子,从里面轻轻捻出一枚糖果,伸向宁宁,淡淡吩咐:吃。
宁宁吞了吞口水,双手向前去接糖果,可他拿着糖的手却向上一抬,不肯将糖果给她。
我叫你吃。石中棠淡淡道,不是叫你拿。
那糖送到她嘴边,她看看糖,又看看他,最后颤着嘴唇,小心翼翼的从他指间叼走了那枚糖果,虽然已经非常小心,但嘴唇还是不注意碰到了他的手指。
他面无表qíng的收回手,分不清他是生气还是不生气,盯了她的嘴唇一会,才缓缓道:现在,笑。
宁宁忙拧出一个笑脸。
啧啧,吓死我了。石中棠一脸嫌弃,重新从盒子里拿出一颗糖喂她,朱丽叶就像一颗糖果,你笑起来的时候,要像嘴里含着糖一样甜蜜。
她一会儿吃糖,一会儿对他笑,约莫喂了她十几枚糖果之后,石中棠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朱丽叶吃过糖以后,总爱亲亲我,说让我也尝尝味道。
说完,他笑着将脸凑过去,却被宁宁伸手推在胸膛上。
gān嘛啊?她有点恼怒,又有点脸色泛红,你要假戏真做么?
咦,你在演戏么?石中棠眨眨眼睛,我可没有。
宁宁楞了下,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剧本,然后恼怒的抬头:你又驴我,什么朱丽叶吃过糖以后总爱亲亲剧本里根本没有这段台词!
我心里有。石中棠主动将脸凑过去,隔着面具亲亲她,我想知道我的朱丽叶是什么味道。
门开一条fèng隙,这一幕透过这条fèng隙,落进陈双鹤眼里。
这个朱丽叶,是我的朱丽叶还是他的朱丽叶?他忍不住想,我是罗密欧,还是罗密欧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