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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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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正芳心里一片苍茫,跪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地面,就算身处炼狱,她也不曾像此刻这样无助过。
    回家,我运气不好,回不了家了。
    镜面里换了场景,三人来到宿舍,是一间六人寝,四四方方一间房,三张木质上下chuáng,空出来的是橱柜。她来的不算早,也不是最晚的。推开门进去,吴正芳的表qíng明显怔住,迎面靠窗的两张chuáng分别坐着一个女孩,是少女时代的陈舒珊和刘雪蓉,手里在摆弄什么东西。
    吴正芳有点呆,她没见过这样的姑娘,皮肤雪白雪白的,眼睛乌黑乌黑的,手上戴着一串手钏,穿着无袖短裙,踩着半指长的低跟鞋,长发披肩、皓齿唇红,jīng致的像是描出来的画。
    画面里的小黑少女无意识抬手摸自己女张飞一样的短发。
    吴林在背后催她快进去,吴正芳走进来,宽敞的寝室因为三个人和两大包行李的加入变得有些bī仄。吴林和杨冬花也看到了白雪似的小姑娘,一时有些讷讷拘束。寝室六张chuáng,已被占了四张,还剩下靠窗的两张上铺,吴林看过chuáng号,拆开包袱,搬起被褥放到空chuáng上,就在陈舒珊的上。
    刘雪蓉松口气,随即听到吧嗒一声响,小巧的白色机器掉在地上。吴正芳下意识弯腰帮她捡,陈舒珊一脚把MP3踢进对面的chuáng底,脚尖擦过吴正芳的手指。
    吴正芳蜷起隐隐作痛的食指,抬眼看她。
    陈舒珊客气地说:不要碰我的东西,谢谢。
    气氛十分尴尬,吴正芳抿唇,做家长的帮女儿解围,顺便帮她jiāo朋友。在一个寝室,以后一起上课下课,都是朋友。杨冬花拉开行李袋,把家里带来的食物分给几个人,没什么好东西,都是咸菜,但种类相当丰富。酸白菜、甜蒜、咸蒜、腌萝卜gān、腌huáng瓜,用塑料袋包着,放在塑料大瓶子里,热qíng邀请她们以后不要客气,大家一起吃,自家种的菜,很新鲜。
    她说的话需要非常仔细的听才能听清楚,百里不同俗,小县城的普通话普及到了学校,而成人普遍还带着浓浓的乡土口音,陈舒珊别头掩鼻,一个劲的往后躲:麻烦您离我远点可以吗?
    吴正芳静静地说:娘,鞋拖找不到,帮我找下。
    杨冬花唉了一声,低头把腌菜收了起来。
    刘雪蓉从包里翻出来一瓶香水,把陈舒珊拉了过来:来点儿吗?
    破学校什么人都招,谁知道他们身上带来多少病菌?香水喷到手腕,陈舒珊嗅了两口。
    刘雪蓉同qíng极了,一样小声:你好倒霉啊她身上会不会有虱子?我听说这种人你懂的吧?
    陈舒珊顺胸口,脸色难看:你别说了
    陈舒珊和刘雪蓉打量眼前的一家人,皮肤皱巴巴的、黑黝黝的,耷拉着嘴角,蓬头垢面嘴唇gān裂,眉毛杂乱从没修理过,眼睛也不能灵活转动,他们是愚笨又粗鲁的乡下人。脚下穿着黑布鞋,一身穷酸,衣服是捡来的吗?身上还有很重的体味,熏得人直yù作呕。
    寝室虽然宽敞,但也不是大cao场,两人压低声音说话,虽然听不清楚,但又喷香水又jiāo头接耳,足以证明她们的立场。吴正芳蹲在地上,把一双塑料拖鞋摆在chuáng下,吴林往外拿东西,清清嗓子,遥遥对着垃圾桶吐出一口huáng痰,环顾周围雪白的墙壁,gān净整齐的chuáng铺:比咱家条件好,你在这里爹也放心了。
    陈舒珊忍无可忍,唰然起身走到门外,刘雪蓉紧随在后,陈舒珊厌恶而震惊:这屋没法待了你看到了吗?我三年啊,我怎么跟这种人同寝?
    轻蔑和厌恶是很难藏得住的qíng绪,就算心思不敏感,也可以很快察觉别人的态度,更何况是吴正芳。
    第66章 恶鬼的小新娘
    寝室两级分明, 以陈舒珊为首的三个人家境优渥, 更能合得来。还有一个女孩不上不下, 朋友都在其他宿舍。吴正芳和另个女孩条件差不多,那女孩家离华城不远,是寝室里来得最早的。她的chuáng铺靠着门,和吴正芳同是所谓的社会底层人。
    大概是从开始就没开个好头, 奠定了接下来针尖对麦芒的相处模式。陈舒珊跟她约法三章,定了几条规矩,她从来不被允许可以坐在下铺,人不能碰chuáng、衣服不能碰chuáng、东西不能乱放、鞋不能摆在chuáng下、洗漱用具不能和她们放一起,同一屋檐下, 泾渭分明地划出一条线来。
    连东西也这样严格,更别说身体接触, 但寝室有六个人,空间也不大, 哪儿有可能瓢不碰锅的。于是几位大小姐躲瘟疫似的躲着她, 当离得近了、可能碰到的时候,对方会猛地缩手闪身, 飞快退后,夸张地拍拍胸口, 一脸的劫后余生。好像她全身都是剧毒, 沾了就死。吴正芳脸色通红,心里难受极了,真还不如打她一顿骂她一顿。当吴正芳终于忍不住提出不满的时候, 对方无辜又委屈:你太过分了吧,chuáng和衣服是死的,不会躲着你,这点是麻烦你了。但我们能力范围之内的都做了呀,我们没让你躲着我们吧?我们躲我们的,你还想让我们怎么样?
    好像是她bī她们似的。
    她还能说什么?吴正芳什么也不再说,除了别无他法的睡觉时间会回寝室,平时都在外面,但仍会不可避免的产生摩擦。一天傍晚,回到寝室就被刘雪蓉劈头盖脸的责问:你把你那些东西扔了行不行?
    吴正芳怔道:扔什么?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陈舒珊微笑道:听不懂你说什么,你的舌头可以捋直了说话吗?
    吴正芳脸颊滚烫,她的普通话不标准,一字一字说:腌菜,我包着,现在没有味道。
    程宁冉抱着枕头: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而且想着也不舒服,我们三个都闻不了太刺激的味道。这里不是你家,是寝室,稍微配合一下可以吗?
    吴正芳道:我拿去外面吃。
    结果没两天,腌菜还是不翼而飞,吴正芳心知肚明是谁做的,小黑少女一肚子气,为什么横竖看她不顺眼?她做错了什么。她也不是面团子,让人随便捏扁搓圆的,直接在寝室杠上陈舒珊三人,还以为对方不会承认,谁知竟然大大方方认了:就是我们做的,怎么样?
    刘雪蓉道:我还专门买了一副手套,钱还没找你要呢。
    吴正芳气到唇白:别太欺负人了!
    陈舒珊皱起眉:你是泼妇吗?大吼大叫的。
    吴正芳冷冷地看她。
    陈舒珊漫不经心道:人贵在自知,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谁愿意碰你的东西?
    吴正芳说:我求你碰了?
    程宁冉托着下巴道:我很奇怪,你怎么一点自觉也没有,能进这所学校是你的荣幸,老实低调不行吗,偏要这么招摇。
    陈舒珊道:她那种家庭算了,别一般见识了。
    吴正芳胸口剧烈起伏,骂道:我凭自己本事考进来的,荣幸你妈啊!家里有几个钱怎么了,放个屁都是香的了?你们哪里跟我不一样,有什么脸看不起人?你们是有三只眼睛,还是耳朵长鼻子上了?天底下就你们高贵?
    程宁冉敛了笑容:我们也没说别的,你何必自取其rǔ。
    吴正芳两眼喷火。
    陈舒珊抬起头道:果然,乡巴佬就是乡巴佬,骨子里的劣根xing是会遗传的。
    吴正芳上前一步,盯着她的眼睛:你说谁?
    说你,陈舒珊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哪句说你说错了,我们好好跟你说话,你看看你自己,张嘴成脏,有最基本的言辞修养吗?想想开学的时候,你爸妈什么样子你心里没数?到处吐痰,说话粗鲁
    刘雪蓉嗤笑道:还拿那么大味道的腌蒜往人鼻子跟前凑,你们喜欢吃,所有人都喜欢?
    俺、俺娘是好心吴正芳眼圈红了,好像看到杨冬花风chuī日晒、饱经风霜的脸上浓浓的自卑,qiáng硬的笑容底下带着讨好和怯意。对方却连敷衍也不愿意。
    陈舒珊淡淡道:谢谢,我不需要。
    程宁冉道:你说你和我们哪里不一样,问这句话你过脑子了吗?我们什么成长环境,你呢?在我们从小出入高档场所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地里做农活?我们学习琴棋歌舞、培养qíngcao的时候,你可能也就认识个小麦玉米吧。
    陈舒珊坐回chuáng上翘起腿,上下打量她,吴正芳像个罚站的学生,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皮肤,直冲上天的张飞牌短发,洗到褪色的衣服,只有脚下的黑布鞋是新的,像一个灰姑娘。
    所以你哪里也比不上,外在和内在都比不上,你早就输在起跑线上了,陈舒珊轻笑道:不好意思,不管你承不承认、接不接受,人就是分三六九等的,这就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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