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清欢是从梦里惊醒的。
    她还在做昨天的那个噩梦。
    梦里，大灰狼把小白兔生吞活剥了，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顾清欢打个寒颤。
    上下检查一番，发现自己并没有缺胳膊少腿儿。
    “小姐，你醒了吗？可要梳洗？”绿衣在外面敲门。
    顾清欢把身前的领子拉了拉，确定遮住了淤青，才扬声道：“进来吧。”
    绿衣端来热水，供她梳洗。
    “相爷上朝回来了？”顾清欢随口问了一句。
    绿衣一僵，犹豫片刻，才道：“没有，许是今日折子比较多，现在应该还在御书房批阅呢。”
    “哦。”
    “小姐饿不饿？奴婢去给你备早膳。”
    “好。”
    穿戴整齐，顾清欢拿了本书，一边看书一边吃。
    这是她的习惯。
    慕容泽来的时候，她仍旧保持着这个动作。
    “一边看书一边吃东西，你就不怕把包子塞到鼻孔里去？”他一脸无语。
    顾清欢道：“不会，我没有那么大的鼻孔。”
    “……”
    “王爷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不会只是想跟我抬杠的吧？”顾清欢没有抬头。
    她看书的时候，一向很专注。
    “听说你昨天在天牢门口遇到的皇姐？可有受伤？”慕容泽问。
    “王爷是来探望我的？”
    “……不然呢？”
    慕容姝性格狠辣，说一是一，现在黎夜也不会时时刻刻护着她，他怕她吃亏，才过来看看。
    结果她什么事都没有。
    “既是探望，王爷居然不带慰问品，实在让人不敢苟同。”顾清欢抬头，看着他空空的双手，表情失望。
    慕容泽冲她翻了个白眼。
    去她的慰问品！
    他是脑子被门挤了，才会担心这个女人！
    “既然你还有功夫跟我吵架，就证明精神不错，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慕容泽转身要走。
    “诶，等等。”顾清欢叫住他，“你最近不是在忙户部的事情？情况如何？”
    钱庄的告示已经发出去了，赵岳也带着几位相熟的商户，高调的将大半身家都存了进去。
    此举在商界一石激起千层浪，收效甚好。
    百姓们都开始心痒。
    听说这两天，瑞通的几家分号门槛都差点被人踏破了。
    如果这个方法若能在京城适用，那推广到其他州府，也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再整顿好户部，那言绯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搅不出什么浪花。
    慕容泽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户部这个难题，不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
    “棘手。”慕容泽摇头。
    “王爷英明睿智，难道还斗不过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魑魅魍魉？”
    “说的轻松，要不你来？”
    这些天，他被户部那些老匹夫弄得焦头烂额，她还有心思在这儿说风凉话。
    “王爷不是说，清查过程中若有不从者，都要拎出来宰了吗？你当初吹牛批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个表情。”
    “没有兵权，我拿什么威慑他们？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想掐死这个女人。
    “这个……好吧，有些道理。”顾清欢想了想，觉得有理。
    不同于他的气愤，她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美目流盼，似乎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道：“王爷，我这里有一则妙计，可以解决你眼下的困难，不过，可能需要你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清晨的薄雾中，她笑得狡黠。
    慕容泽撇了撇嘴。
    半晌，道：“……你要多少？”
    不是他不相信顾清欢，只是这个女人的爱好实在太过单一，他不用细想，都能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不就是要钱吗？
    没关系，他可以写欠条。
    “王爷，拜托你要点脸好不好，欠我那么多钱，什么时候还过了？！”
    “本王现在没钱。”
    “你都当了这么久的吏部尚书了，难道在考核官员业绩的时候，没有人让你通融通融？”
    “为官者当一心为民，两袖清风，这一点，我与苟大人的观点是一致的。”
    慕容泽将手负在身后，一脸的廉洁清明。
    他是一个好官。
    不贪赃，不枉法，不荼毒百姓。
    所以，要钱没有，实在想要，他给一张欠条。
    顾清欢想拍死他。
    不知道是不是跟自己锻炼久了，他现在也脸就了一张又厚又糙的脸皮。
    顾清欢这个人，就不能跟她谈钱，一谈钱她就很着急。
    “算了，反正你也是料定我肯定会帮你，我懒得跟你废话，你附耳过来，我给你一则妙计。”
    “自己夸自己，这世上也只有你能这么不要脸。”慕容泽白她一眼。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上前，听她把想法说了一遍。
    末了，他皱眉。
    “这么直白，会不会有一点粗暴？”
    “那就看你怎么想了，反正我觉得，以暴制暴，才是现在最行之有效的法子。”
    顾清欢的想法很简单。
    管财政的那些老匹夫不是不愿意配合清账吗？
    那就把他们全部召集到户部，以公事繁忙的名义关着，每天只送水粮。
    看谁耗得过谁。
    “可万一他们闹起来……”
    “刀剑相向，是最后只能以血见血的时候才派上用场的东西，现在谈这个，还为之尚早。
    你可以找黎夜借禁卫军，给你壮壮声势。现在内忧外患，只有抓紧时间清算户部，才能稳定住局势。”
    如果言绯还有后招，那必然是蠢蠢欲动的北幽。
    两国交战，注定死伤无数。
    他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最好在北幽来袭之前，就把朝中那些不安分的因素统统处理掉。
    顾清欢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末了，放下书本和早饭，站起来理了理裙角。
    石榴色的云霏织锦百花裙，层层荡漾，像是湖面上摇曳出的浅浅涟漪。
    慕容泽眉梢微动。
    片刻后，才转过脸，道：“你要做什么？”
    “你去忙你的，我也有些事需要处理。”
    慕容泽得了提点，先她一步离开相府。
    临走前，他还是没有逃过欠条一张的命运。
    顾清欢把东西收好，让绿衣留下收拾，自己也准备回房换一身方便出行的衣服。
    黎夜还不回来，她就只能先斩后奏，先出去把事情办好，再回来跟他说了。
    顾清欢慢条斯理走在路上。
    忽然，隔着院墙，奴仆们议论的声音飘了过来。
    “你们说，相爷今天约长公主去北鸣山赏枫，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