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欢的腿摇得很惬意。
    身为一个阶下囚，她的态度不可谓不讨打。
    慕容泽皱眉。
    “你知道黎夜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他本来就中了蛊，没毛病啊，许是他反应慢，蛊毒这时候才生效，啧啧，这反射弧，忒长。”
    “好好说话！”
    慕容泽看不得她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她越是表现得自在随意，就越代表这里面有猫腻。
    这女人总是乱来。
    正要再说什么，就感觉下方的衣摆动了动。
    一个小脑袋从他身后探出来。
    圆圆的头，圆圆的眼睛，唯一和以往不同的是，身子没有当初那么圆滚滚了。
    “小昭？”
    顾清欢眨了眨眼。
    慕容昭对她咧嘴一笑，甩开手中的衣角，跑到牢门前。
    “我看看，怎么瘦了，是不是他们不给你吃东西？”顾清欢隔着门蹲下。
    她辛辛苦苦才把他喂成颗胖丸子，几个月不见，竟然瘦了一圈。
    顾清欢不高兴了。
    她的劳动成果遭到了破坏。
    “什么叫不给他吃，明明是之前太胖！”
    “哪里胖？小孩子不多吃一点，以后长身体的时候会不够用，你们这些恶毒的大人，知不知道爱护国家的花骨朵儿？”
    “……你歪理多，我懒得跟你说。”
    慕容泽抽了抽嘴角，决定不再在这件事情上跟她争辩。
    反正她永远有理。
    他让人过来开了牢门。
    慕容昭立即屁颠屁颠的跑进去，树懒一样抱住她的腿。
    他比上次长高了些，身子也结实了。
    一把抱不起来。
    “你怎么来了？”顾清欢摸他的头，黑缎般的发长而软。
    昏暗的烛光落在她脸上。
    明明灭灭，似真似幻。
    慕容泽有些恍惚。
    大概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温柔的顾清欢。
    那些光像是融在了她身上。
    “黎夜最近很忙，没空照看他，就让我有空陪着，有时还带他练练基本功。”
    他转过头，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
    “哦，小昭也要习武了吗？”
    她没问黎夜为什么愿意把他交给别人。
    不过既然是慕容泽带来的，就代表他也知道慕容昭的病了。
    “你现在已经不怕人，说不定再过不了多久，也能发出声音了。”顾清欢柔声道。
    他的病是心病。
    只要战胜了心里的恐惧，重新开口说话也只是时间问题。
    慕容昭仰起脸，点头如捣蒜。
    趁着顾清欢还没有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他连忙从怀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宣纸。
    铺开。
    上面写着五个大字：黎夜大坏蛋！
    最后那个惊叹号，还是顾清欢之前教他用的。
    “嗯？他欺负你了？”
    慕容昭摇头，指了指她。
    顾清欢恍然大悟，“你是说他欺负我？”
    慕容昭点头。
    然后，又从怀里拿出来一张纸：我娶你！
    顾清欢：？？？
    这一下转得太快，纵使她自诩有不同于常人的脑回路，也不太能理解这三个字的意思。
    慕容泽无言扶额。
    “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他把慕容昭拎起来，“你知道娶老婆什么意思吗？”
    他试图教育不懂事的小不点。
    慕容昭转头，对着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慕容泽：……
    “行了，小孩子的话你也当真。”顾清欢哭笑不得，让他把人放下。
    慕容泽面无表情的把他丢到一边，“我只是觉得他性情变了。”
    慕容昭早慧。
    他从小就不爱给人添麻烦，知书懂礼，是个谦谦小君子。
    哪像现在，妥妥的熊孩子。
    顾清欢翻了个白眼，说他们当初抹杀了小孩子的天性，妨碍了花骨朵正常成长。
    慕容泽说不过她。
    被她噎了几次之后，只能暂时把这个话题放一放。
    “说说正事吧，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啊。”没有丸子玩了，顾清欢又坐回了太师椅上。
    “没打算？难道你想在天牢里呆一辈子？”
    “这倒不是。”顾清欢磨皮擦痒，“我只是忽然明白了，要想斩尽世间魑魅魍魉，首先得有把刀。”
    “……刀？”
    “对，我现在就是在等这把刀。”
    她伸了个懒腰。
    张牙舞爪，没有一点美感。
    慕容泽忽然想起，当初她在花轿上，他踢开轿门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幅光景。
    红颜墨发，慵懒疏狂。
    他当初没把她放在眼里，可那个样子，已经永远刻在了心上。
    “你要作死我不管，但别牵连无辜。”他像是要掩盖什么，匆匆挪开目光。
    顾清欢疑惑，“我牵连谁了？”
    “你救过赵家人，他们一直敬重你，现在为了你的事，赵家父子一直在奔走打理，你若还有良心，就不要让人为你操心。”
    慕容泽将手负在身后。
    他故意站在烛光投下的阴影里。
    分辨不出喜怒。
    顾清欢皱眉。
    半晌道：“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给人惹麻烦的存在？”
    “是。”
    “……”
    “我只是提醒一声，凡事量力而行，别让关心你的人……整天提心吊胆。”
    慕容泽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慕容昭起初还不愿意，结果被直接拎了起来，扛走。
    天牢外。
    秋风甚凉。
    慕容泽后知后觉，抬头往天空看了一眼，只见在太阳不远处，有一颗格外明亮的星星。
    “参见陛下。”
    “……书大人？”慕容泽这才发现天牢门口还站着个人。
    官服上斜挎着个大书袋，很有标志性。
    “见过王爷。”
    “书大人为何在会这里？”
    “下官在看星星。”
    “星星？”
    “就是那个。”他伸手指了指。
    慕容泽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发现就是他刚刚看的，亮得晃眼的那颗。
    他下意识的问：“那是什么星星？”
    “回王爷，那是金星。”书戴将手收回，恢复到最初行礼的姿势。
    慕容泽多看了两眼。
    “那书大人能否说说，这金星有什么讲究？”
    “下官不知。”
    “嗯？”
    “金星晨时出现，称之为启明，昏时出现，称之为长庚。可如今是正午，金星现世，凶吉未知。”
    “世人皆说书大人说话与众不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慕容泽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本王还要带陛下去用膳，告辞。”
    “……恭送陛下、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