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欢躺在床上，抬头，看到的是一张倒着的脸。
    “相爷，来探监吗？”她反应平淡。
    黎夜眉梢动了动。
    走过去把她推到一旁，自径坐下。
    “你千金之躯，跟我一个犯人抢床板，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领地被侵占，顾清欢试图夺回主动权。
    谁知，黎夜把腿也放了上来。
    修长的腿横在床边，邪佞霸道，不容置喙。
    顾清欢被挤到了角落。
    “你准备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黎夜眼帘微垂，隐约能见眸中浅浅微光。
    “这是什么话，难道这里是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何况我身上还有罪名呢，不能乱跑。”
    挤不走黎夜，顾清欢索性裹起被子，找了个可以安身的方寸之地。
    大丈夫能屈能伸。
    她看得很开。
    可另一个人不这么想。
    见她不愿搭理自己，还准备去梦周公，直接把她从被子里抖了出来。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顾清欢：……
    “我给你一个特赦。”黎夜面无表情的抱起她，“今天，你不是犯人，我也不是什么权相。”
    黑衣猎猎，御风而行。
    他的轻功比以前更好了。
    顾清欢反应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坐在马车上，出了皇宫。
    马车粼粼，隐约能听到外面传来小贩的叫卖声。
    “我们要去哪儿？”
    “踏秋。”
    “啥？”顾清欢掏了掏耳朵，一脸诧异。
    黎夜淡淡看她一眼，道：“你不是想看北鸣山的枫叶，今天天气好，我带你去看。”
    他还没忘了顾清欢说过的话。
    顾清欢全身一个激灵。
    “等等！相爷日理万机，怎么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不浪费。”
    “那你自己去，我回去，可好？”顾清欢蹲在他身边，眼睛眨啊眨，眨得很费力。
    黎夜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
    半晌，问：“你不想去？”
    “不想。”
    “长风，半刻钟到北鸣山。”
    “……是！”
    正在听墙角的长风打了个冷颤，高声应下，手上也不敢怠慢，当即甩起了马鞭。
    顾清欢始料未及。
    马车忽然加速，她一个不稳，差点从里面滚出去。
    黎夜伸手圈住她的腰，将她放到了腿上。
    “小心些。”
    与之前的冷漠不同，他声音多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顾清欢苦着脸，“相爷，你这是强买强卖。”
    “你若愿买，我何须强卖？”
    “你……你还有理了？！”顾清欢想揍他了。
    这人太不讲道理，占了她的便宜，还要装无辜？
    “其实我挺愧疚的。”黎夜捏了捏她的手心，觉得有些凉，就把外衣褪下来给她裹上。
    顾清欢皱眉，“我没看出来。”
    “愧在心里，是不太能看出来。”
    “……”
    顾清欢被他怄到岔气。
    在牢里待久了，嘴炮技能似乎有所下降。
    为了不自取其辱，她干脆就不再跟黎夜说话，任他舌灿莲花，她也石头一样的坐着。
    不到半刻，长风就把车赶到了北鸣山。
    黎夜先下去。
    顾清欢在马车里坐了一阵，觉得自己再怎么反抗都是无用的挣扎，不如去看看他究竟要耍什么花招。
    她掀开车帘，准备下去。
    刹那，美景如画卷，洋洋洒洒的铺在她眼前。
    顾清欢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黑压压的山头，没有半分美感。
    今天却见红叶横断了半山腰，自浅及深，层层叠叠，美得让人心神荡漾。
    “这里……”
    “喜欢吗？”
    黎夜将手伸过来。
    骨节分明，指尖如玉，修长干净。
    顾清欢沉默。
    如果不仔细看，很难看出这是双练武的手，可就是这双手，曾经一次次护着自己。
    “不想被我牵着，莫不是想让我抱你？”
    见她不动，黎夜往这边靠了靠。
    顾清欢横他一眼，“臭流氓，我自己下来！”
    “别摔着了。”黎夜轻笑。
    他还是把她抱了下来。
    软软的身子近在咫尺，清香馥郁。
    他今天心情很好。
    顾清欢还在发愣，黎夜已经牵着她的手，踏上了山林小径。
    长风没有跟上，而是跟马车一起等在山脚下，默默的吃着狗粮。
    小径幽深，两人拾级而上，一前一后。
    本该是很美好的画面。
    可由于黎夜腿长，顾清欢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子，他又牵着她不肯放手。
    一段路下来。
    顾清欢累成了狗。
    “我、我说，你今天带我来这里，究竟……是要干嘛？如果只是想欺负我腿短的话，我……我认输……”
    顾清欢自认能屈能伸，不跟这种阴险狡诈的男人一般见识。
    “这才不到半个时辰，你就不行了？”
    “对，我不行了，我要回去。”
    节操是什么，她早就不要了。
    见顾清欢要耍赖，黎夜沉声发笑。
    笑了一阵，才走到她面前，蹲下。
    顾清欢皱眉，“干嘛？”
    “我背你。”
    “……你今天是不是撞到头了？要不我给你看看吧，诊金给你打九九折。”
    “好，一会儿就让你看。”
    “当真？”
    “自然，你答应了陪我踏秋的要求，那我也该还你一个。你就算是要我脱光了给你看，也是可以的。”
    “……滚。”
    顾清欢捶了他一下。
    她不知道黎夜要耍什么花样。
    当初在天牢，他应该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的，不然对慕容姝的态度也不会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
    他们防的了一个，防不了无数个，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所以顾清欢做了个选择。
    她愿意成为他的盾，他的矛，甚至他的刀，斩尽世间一切作恶宵小，还他想要的河清海晏，天下昌隆。
    “天下弃我，你也不会弃我，这话是你说的吗？”黎夜背着她，忽然问。
    他的声音很轻。
    可是趴在他肩膀上的顾清欢听得很清楚。
    她愣了一下。
    “你想起什么了？”
    黎夜摇头，“慕容姝说这话是她说的，我也承诺过非她不娶。”
    “真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所以，这应该是你说的？”
    “……不是。”顾清欢撇撇嘴，不肯承认。
    黎夜依旧背着她。
    周围的景色从绿叶变成了枫林。
    他们到半山腰了。
    “顾清欢，如果我真的忘了什么，你告诉我，我都信，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