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人说，皮囊之下皆为白骨，既然表象声色都如天边浮云，那又何必去纠结这些不甚重要的东西呢。
    沈殊以前总觉得奇怪。
    他的丫头，似乎跟别的小丫头很不一样，明明看起来玉雪可爱，纯净无邪，但实际上却是深藏不露，让人一次次刮目相看。
    他当初不明白。
    但现在他懂了。
    或许当初的她，也不一定是她呢？
    “丫头，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或者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就是你，你不变，我也不会变。”沈殊声音轻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从容。
    “……哦。”顾君诀有些讷讷的。
    说实话，沈殊放的反应确实让她吃惊，一般人遇见这种情况，除非知情人，否则一定会很难接受的吧。
    他怎么聚不诧异呢？
    “对了，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如果有神兵天降，助你一臂之力，那你准备怎么答谢。”沈殊握住她的手。
    少年的手不似成熟青年那样的宽大厚实，也因为年纪尚小，手上只有薄茧，修长且柔软。
    顾君诀现在是少女身体，纤细手指与他相扣，仿佛心也被扣住了。
    她脸有些红。
    想推开身边的人，对方却像早已熟知了她的想法，手臂微微用力，牢笼一样将她禁锢在自己的领域里，不让她龟缩逃走。
    少女的身体不像女娃那样干瘪，玲珑曲线与他紧密贴合，甚至能感觉到他愤张的肌肉和近乎蛮横的霸道。
    顾君诀耳根红了。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见到故人的欣喜瞬间没了，她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说不清的紧张和慌乱。
    心口仿佛被什么猛烈撞击，砰砰砰跳个不停，呼吸也不顺畅，明明没有被人掐着脖子，却像要缺氧了一样。
    “丫头，以身相许好不好？”他问道，声音喑哑。
    顾君诀脸色红透。
    以身相许，去他的以身相许！他是不是不知道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上，稍有差池两人就都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还以身相许，他怎么不去白日做梦呢！
    “你快别闹了，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死变态刚才好像有什么事出去了，现在应该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你快帮帮我。”
    顾君诀收敛好思绪，拼命把黏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
    沈殊大概也知道不能闹太大动静，所以这次顾君诀轻轻一推，他就松手了，没有再纠缠。
    “现在院子确实没什么人，等我出去把守卫解决了，就带你回去。”沈殊的手伸向她脸庞，快要碰到的时候，又像想到什么，转上去摸了摸她的头。
    顾君诀眨眼。
    半晌，才道：“可是我现在不能走，我让你帮忙，也不是说让你带我走的。”
    “你不走？那你要留在这里干什么？”沈殊脸上终于浮现出意外的表情。
    在他看来，这里虽然称不上龙潭虎穴，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而且那个叫做君景的人看起来也是阴阳怪气，之前是找不到她，现在好不容易知道了她的所在，他就不能放心她继续呆在这里。
    “情况有些复杂，我的肉身……呃，就是我原来的身体还在他手上，我要是跑了，他肯定要毁了我的身体的。”顾君诀解释。
    沈殊道：“那我们去找黎先生，他是你爹，知道了情况后绝不会袖手旁观的，你放心，不会有事。”
    “不，不能去找我爹。”顾君诀杏眸微垂，遮住眼中的哀意。
    她今天才回了家，漂亮爹爹现在的情况，能不能冷静沉着的做出决策都还难说。
    而且，她娘亲死了。
    君景说她是最好的祭品，为了借尸还魂，他同时设计害死了她和她娘亲，现在她还活着，可是娘亲却没了。
    漂亮爹爹那么爱娘亲的人，要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不会恨得杀了她？
    她不知道。
    而且留在这里，她才有机会杀了君景，报仇雪恨。
    哪怕，在那之前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顾君诀越想越深，仇恨仿佛在心脏深处扎了根，啃食着她仅存的理智，最后还是沈殊推了她两下，她才从那种滔天的恨意中清醒过来。
    她再看少年，顿时生出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少年还是当初那个少年，她还记得他之前在城隍庙前救下她时的样子。
    那天他身上穿的也穿着这件浮生梧桐的黑衣，仿佛开在黄泉彼岸的曼珠沙华，让人呼吸都快要停滞。
    可是她，已经不是她了。
    “沈殊，我现在还不能走，但是我有一个疑惑需要查清楚，你帮帮我，好吗？”顾君诀收起思绪，轻轻拉了拉沈殊的袖口。
    少女露出哀求的神色，弱小又无助，让人只想抱紧她，保护她。
    沈殊觉得有些奇怪。
    以前的顾君诀是不会露出这么示弱的表情的。
    哪怕她真的在口头上服输，那也只是暂时，因为那双眼睛永远坚定决绝，没有半分动摇。
    可她现在被歹人抓走，还换成了别人的皮囊，这段时间她又该是何等无助和委屈，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先找到她，她依赖自己，那也无可厚非。
    沈殊虽然有疑惑，但心里还是被重逢的欢喜和她可怜兮兮哀求的模样所动摇。
    “傻丫头，我当然会帮你。”他揉了揉她的头顶，“所以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找回我的的身体。”
    借尸还魂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她觉得自己的身上一定有什么关键信息。
    她要找到。
    “身体？”
    “嗯，君景说我的身体在他手上，你轻功好，能不能在这个宅子里帮我查看一下？还有，我房间里应该有一只机关木鸢，你能不能帮我放出去，我想让老头子过来。”
    “你是说……白老先生？”
    “他精通机关数术，易经阵法也有很多涉猎，他如果过来，一定能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沈殊，我求你两件事。
    一是找到我的身体，带出去，然后就是找到白飘飘，把我现在的情况告诉他，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难道可以回魂？”
    “我也不知道，不过试试总是没错的。”
    “你不走？”
    “我现在还不能走。”
    “留下来干什么，跟别人男人成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