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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最严重的是,从苏兰入宫以来,皇帝对她就有所防备。
皇帝朱修尚未即位,还是皇子之时,并不受到先帝看重,没人能想到他会成为竞争太子储位的有力人选,并且最终称帝。
他会有这一天,全是由一个人一力促成。
此人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雨,权势滔天,新帝即位后,更是无法无天,甚至有架空年轻的帝王,代为执政之势。
千百年之后,必定成为史书中留有一笔的jian佞权宦。
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任东厂督主,姬沉楼。
皇帝对他早有不满,碍于他的权势,只能忍耐不发作,表面上待他恭敬有如长辈,暗地里韬光养晦,发展自己的势力。
苏兰就是皇帝必须拔去的一颗钉子。
因为,苏兰会当上皇后,完全是姬沉楼的一手安排,在皇帝眼里,她就是站在姬沉楼队伍里的敌人,也是必须除掉的人。
苏兰坐在古色古香的梳妆台前,凝视铜镜中艳绝尘寰的一张脸蛋,发起了愁,还没在脑子里呼唤无名,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
【苏兰小姐】
我正想找你。苏兰略带惊讶,道:无名,我问你,这个世界的线索人物,是姬沉楼吗?
系统沉默了很久很久,再次开口时,声音和往常冰冷的机械音不同,竟然带了一丝人qíng味,语气中透出尴尬和窘迫。
【原本,不该是的,全是太子他】
苏兰皱眉:什么?
【没什么。关于您的问题,答案是,对。】
苏兰无语:无名,你要我攻略一个太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苏兰等了一会儿,看来系统总算还有点良知,不敢回话。
她开始认真谋划起了巧夺帝心的千秋大计。
严格来讲,在宫廷斗争中,苏兰认为并不存在所谓的绿帽子,古代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本为常态,奢求他遣散后宫独宠一人,不切实际。像肖婉那样,只把他当成一颗棋子,不付出真心,是为明智之举。
苏兰刚想了一会儿,宫女小绿挑起帘子,走了进来:娘娘,您醒了。
小绿苏兰犹豫了下,拿起梳子,漫不经心地敲在桌面上:本宫有些睡迷糊了,今儿什么日子?
小绿掩唇娇笑,接过她手里的梳子,替她梳头:娘娘,小绿伺候了您这么些年,有什么是不能与我讲的?奴婢知道呀,您就是想让我告诉您一声,今儿十五,皇上来未央宫留宿,晚些时候就过来了。
镜中美若天仙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苏兰点头:是的,他晚上就要来了。静静地坐着,等小绿梳顺了长发,她拉下小绿的手,握了握:待会儿叫小厨房送些点心过来,越多越好,咱们先吃。
小绿半天无言,叹了口气:娘娘!晚上,皇上会来与您一起用膳,为何先
苏兰截断她的话:你听我的吩咐就是。至于晚上菜肴要丰盛,摆满一桌子,专挑皇上爱吃的。
等皇帝晚上来吃饭,huáng花菜都凉了,不到深更半夜,他才不会来。
她饿着肚子,怎么同他周旋?
*
夜凉如水。
几名小太监挑着风灯,一前一后陪着朱修。
不远处就是未央宫。
朱修唇边挂着一点森冷的笑意,眼里浸透了厌憎,垂下的长袖中,双手渐渐捏紧。
到了宫门口,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准备进去通传的宫人们下去,独自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碎玉珠帘后,一个纤细的人影趴在桌上,无声无息。
他一怔,不禁缓下了脚步。
夜深了,他刻意挑这么晚的时候过来,准备敷衍几句,便寻个借口离去,没想到他的皇后等着等着,居然在饭桌旁睡着了。
这样也好,省的他还要忍耐这女子的浅薄愚蠢,同她多费口舌,既然她睡下了,他大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
可不知怎么的,他依然站在原地,迟疑良久,伸出一只手,撩开珠帘。
悄无声息的走近。
锦衣华服的少女枕着双臂浅眠,几盏灯烛映照下,半张脸艳光四she,美得不可方物。这般带着侵略xing的倾国美貌,怕是天底下没几个男子能移开目光。
朱修也不例外,但也只有片刻的失神而已。
这个女人他碰不得。
苏兰是姬沉楼要他娶的皇后,只怕一旦生下太子,他这个皇帝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姬沉楼正好可以真正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想到这里,朱修的脸沉了下来,眼里现出一抹冷嘲。
毫无意识的少女不知梦到了什么,似乎有些伤心,柳眉紧蹙,脸蛋在手臂上蹭了蹭,抿抿唇。
朱修冷笑了声,待要转身,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窗外夜色深深,灯下佳人颦眉,人间最美之景,也不过如此。
鬼使神差的,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触少女chuī弹可破的肌肤,几分流连。
苏兰忽然醒了过来,两汪水眸带着睡意,迷茫地望着他。
朱修皱眉,仿佛心事被她窥探到,不禁略有恼恨,放下手,走开几步,淡淡道:朕还有事,皇后若是困倦了,先歇下就是。
苏兰没有答话,只是怔怔望着他。
朱修不耐烦起来,转过身,冷冷道:你没听见
少女的目光定格在他脸上,那双水波潋滟的美眸中,忽然落下两行泪来。
朱修一怔,下意识问道:你哭什么?
苏兰垂眸,抬起袖子仓促地擦了擦,极力克制颤抖的声音:也没什么。
朱修移开视线,看着桌子上一盘盘jīng致的菜肴,都已经冷了,不觉语气柔和下来:你还没用膳?来人
不必了。苏兰低着头,轻声道。
朱修眯起眼,看着她。
苏兰突然低低笑了一声,两手撑在桌上,站了起来,坐得久了,腿脚发麻,刚走了一步,便倒了下去。
朱修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迟了一步,少女坐在冰冷的地上,层层叠叠的浅蓝色宫裙散开,如同一潭华美的水波。
苏兰笑得苦涩,容颜惨淡:皇上,臣妾素来不是聪明的人,但有一事,不用谁来提醒,臣妾心里也明白。
朱修牵起唇角,正想说什么,忽然感到一阵燥热,看见少女柔柔弱弱,软软地瘫坐在地,更是觉得口gān舌燥。
怎么回事?
他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何事?
苏兰自嘲地笑了,一字一字道:在皇上眼里,妾身从进宫的那天起,就已经一败涂地。妾身做什么都是错的,因为皇上始终相信,妾身就是姬公公的人,总会与皇上作对。
朱修心头一震,抬起黑眸,一瞬不瞬看住她。
*
小太监毕恭毕敬地奉上一盏茶,谄媚笑道:督公,六子心知您这些天为一事心烦,所以擅作主张,做了一番安排督公请安心,过了今夜,不出多时,您必能称心如意。
榻上的黑衣男子正在把玩一个白玉扳指,半张脸隐在黑暗中,以至于开口时,声音也带着几分yīn晴莫测的寒意:你知道什么?
六子打了个寒颤,不觉低下了头,腰也弯了下去:督公定是在忧心皇上迟迟不愿宠幸苏皇后一事。今晚,皇上饮下的羹汤里,加了一道佐料,必能让他和苏皇后成了好事。待得皇后诞下龙子,督公尽可督、督公饶命!
苍白的手带着钢铁一般的力道,擒住了他的咽喉。
男人眼里寒光毕现:你给皇帝喝了什么?
六子吓得涕泪横流,魂飞魄散:前、前朝的宫廷秘药销魂蚀骨金枪不倒十全大补散
混账!
六子的身体甩飞出去,脑袋磕在了墙上,疼得哭爹喊娘。
待得睁眼再看,姬沉楼的身影早没入了夜色中。
*
宫里,皇帝都谈不上处处横行无阻,但有一人能。
未央宫外,宫女太监们看清了疾步走近的人影,全都蔫头蔫脑立在一旁,只一名伺候皇帝的小太监,想进去通报,给那人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透过微微晃动的珠帘,依稀能看清屋里的人。
他停住脚步,目光一点一点沉入寒冰深渊。
身着龙袍的年轻皇帝俯身扶起少女,少女脚下一软,倒在他怀里,凄凄哽咽道:皇上,婚姻大事,兰儿无力自主,但既然嫁了人,此生必当以皇上为依靠皇上,妾身口拙,不会说话,可你为何为何宁可相信妾身愿与那阉人为伍,也不愿相信妾身待你的真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