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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老人家还是赶快移驾去其它宫里。
朱修笑了笑,抬手抚摸少女软软的黑发,温和道:你是朕的皇后,朕今生最亲近之人,与你同甘共苦,朕也是愿意的。
苏兰心中叫苦不迭。
好吧,总算开启了皇帝的qíng圣模式,从前她可是盼星星盼月亮,苦苦等他心软,等他对自己敞开心扉,好展开下一步巧夺帝心的计划,可现在怎么办?
她现在不想攻略皇帝,只想远着他,可早前下的功夫没白费他回头了。
听皇上这么说,臣妾好生感动。
头垂得更低,似想掩饰眼中的泪。
见状,朱修又是一笑,嘴里却尝到了几分苦意。
他负手走至窗边,背对着苏兰,叹息道:兰儿,朕与你,同为笼中鸟,任凭他人随意摆布而不得解脱我们,是一样的。
苏兰低眉顺眼站在一边,不敢抬头,不想出声。
朱修也不在意,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恍惚道:朕生平唯一的念想,便是有朝一日能一雪前耻,不至于百年之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兰儿,你觉得朕能等到那一天么?
苏兰依旧没答话。
朱修这才注意到她的沉默,转过了身,却见那少女垂首立在chuáng榻边,瞧着身形极为僵硬,一直盯着鞋面上彩线绣出的花,说不出的紧张。
他轻声笑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这小姑娘真是傻的可爱。
走到少女跟前,抬手摸了摸细腻如凝脂的脸颊,含笑戏谑道:傻乎乎的。在想什么呢?
苏兰神经高度紧绷,一开口,声音都有点哑:想皇上
想怎么才能让你走。
是了。朱修笑,摇了摇头。妇人短见,以夫为天。朕同你说这些作甚?横竖你又听不懂。罢了他看着小绿奉上两盏热茶,话锋一转:朕说些你能明白的。香贵人的事qíng查清楚了,罪魁祸首是德妃。
苏兰原本就想到了,见他不再动手动脚,微微放松了一点,装作讶然道:啊,怎么会是她?
朱修冷哼了声:朕也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最是守规矩的人,暗地里却心如蛇蝎,竟能忍心下此毒手。
苏兰问道:皇上怎么知道是德妃?可有确凿证据?
朱修一滞,面上显出几分厌憎之意:姬沉楼下令彻查,人证物证俱全,德妃已是百口莫辩。
苏兰怔了怔。
难怪他说手头有点小事,已经处理完了。
朱修看着少女发愣的样子,摇头苦笑,道:傻丫头,你是不是在想,姬沉楼为何突然大发善心,出手帮朕分忧解难?
苏兰无言以对。
朱修冷笑道:他不过送个顺水人qíng,真正想要对付的是德妃的娘家安陆侯府。这下如他所愿了,哈,没准他私底下高兴的很,朕的亲生骨ròu,一条鲜血淋漓的xing命,换他铲除一个眼中钉,可不是一笔划算的生意?践踏着他人身家xing命,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样的手段,咱们姬公公信手拈来,不费chuī灰之力。
苏兰安静地看着他。
皇帝的脸上有扭曲的恨意,双目泛红。
一个处处受制的皇帝,终日活在另一人的压迫和yīn影下,被沉沉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来,梦中都是刀光剑影的血色。
可怜么?
是的。
苏兰轻叹一声,低声道:皇上,算了罢。到底你是一国之君,他不会随意加害于你
哈哈!朱修大笑起来,眼神透出无法抑制的疯狂。不可能!兰儿,朕和他,不死不休。
苏兰又叹了口气,这次却是心底无声的叹息。
她抬起袖子,掩去两声咳嗽。
朱修慢慢走了过来,看着少女略显疲倦的脸容,目光柔和了些,问道:上回他为难你了?你受了委屈,朕明白。
苏兰沉默地摇头。
一向只有她为难他的份,不是反着来的。
兰儿。朱修轻声唤她的小名,一手抬起少女尖尖的下巴,郑重承诺:他日朕得以除此心腹大患,朕定会让你手刃此人,以偿你所受之苦。
苏兰心头一颤,垂下眼睑,淡淡道:我不要。
朱修以为她怕了,勾唇一笑,倾身向前。
烛光暖,照亮一室旖旎风qíng。
少女微微侧头闪避,本应落在唇上的吻,轻轻扫过脸颊。
她突然退开几步,剧烈咳嗽起来。
朱修正想说什么,外面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毓秀轩的肖常在昨夜受了凉,到今儿也不见好,传太医前去诊脉,huáng太医说说肖常在有喜了!
苏兰微微一怔。
按照原来的剧qíng,肖婉这时还没怀上,分明到了避暑山庄那会儿才诊出喜脉。
短暂的怔忡后,她掏出绣帕掩着唇,又咳嗽了几声,道:皇上快去毓秀轩看看肖妹妹臣妾、臣妾抱恙在身,待得好些了再去毓秀轩。
香贵人小产,朱修自然是心痛的,此时毓秀轩传出喜讯,他素来又喜欢肖婉,心中更为欢喜,拍了拍苏兰的肩膀,嘱咐道:你好好休息,朕改日来看你。说完,匆忙转身离开,前往毓秀轩。
他一走,苏兰便丢下了绣帕,斟了一杯茶润喉。
小绿沮丧地走了进来,语气带着深深的不甘心和痛恨:都是yīn魂不散的肖常在!每次都是
行了行了。苏兰心不在焉地摆手,道:你先出去,让我静一静。
小绿看着她,心里叹息一声,退下了。
苏兰手中端着茶盏,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道:你可以
话音未落,眼前身影一闪,那人已经站在前方。
苏兰不免尴尬起来,清了清喉咙,道:冤有头债有主,话都是皇帝说的,我可什么也没有
他抬起手,苍白的,冰凉的指尖,轻轻抹了抹少女左侧的脸颊。
方才皇帝亲吻过的地方。
苏兰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抱住他:沉楼,你可不能迁怒我头上等一下,你去哪里?姬沉楼,你疯了!
他在门口站定,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弯,似乎在笑,却更像是bào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娘娘,那也是给你们bī的。
转身,拉开了门。
站在外面的小绿猛然看见他,直接傻了眼,呆呆地瞪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半天没有反应。
姬沉楼平淡道:打一盆水进来。
小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急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了,目光转向苏兰:娘娘
事已至此,苏兰摇了摇头,无奈道:听他的,别作声。
姬沉楼转身回来,坐在窗下。
苏兰气得不轻,在chuáng上坐了下来,踢了踢旁边的脚踏,开口提醒他。
是你安排我进宫的。
是你要我当皇后。
是皇帝要我手刃你,我也没答应啊。
是皇帝自己要亲我的,嘴长在他脸上,我又没法子。
再说了,也没亲到。
他只是不说话。
苏兰就怕他这种故作平静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小绿战战兢兢地敲门进来,走一步,晃一晃,水溅出一点。
姬沉楼道:放下,你可以走了。
小绿又去看苏兰,泪水不住地滚下来,吸了吸鼻子,怯怯地退到门口。
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多说一句话,明日此时,你就在东厂的地牢里。
小绿全身一震,狂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颤声道:奴、奴婢不敢
门关上了。
姬沉楼用毛巾浸了水,走到chuáng边,蹲下来。
苏兰瞪了他一眼,讷讷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姬沉楼面无表qíng,抬起手,擦拭她的脸。
虽则他眼神冷的很,动作却始终轻柔。
苏兰沉默片刻,待他起身,将那毛巾扔进水盆里,便开口道:不早了,皇帝今晚陪着肖常在,不会来了。你安心啦?你不跟我说话,我也不想理你了,我要睡觉,你也快回去。
姬沉楼低声道:原本是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