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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动也不动,只是沉默地跪下。
苏兰叹了口气道:起来罢。
肖婉端起茶盏,用杯盖抹了抹浮在水上的几片叶子,安静道:原来如此。若我猜的不错,这是姬公公放心不下娘娘的安危,提前吩咐下的?
小绿脸色一白,眼神起了几分杀意。
苏兰却不甚在意,和肖婉之间只隔了一个小小的矮几,手肘撑在桌面上,袖子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
妹妹果然冰雪聪明,怪不得皇上将你捧在心尖尖上。
肖婉低笑一声:可我听说,皇上带谁一同来避暑山庄,那是姬公公bī着他选的,你我之间择一人,我腹中有他的骨ròu,他也是身不由己。何况妙目中流光一转,缓下声音:即便皇上选了娘娘,姬公公会由着他吗?
不会。苏兰坦然道:皇上确实没的选。
肖婉眼里有欣赏之意,微笑道:娘娘是慡快人,那我也不必藏着掖着。说实话,皇上是生是死,我是不在意的。只要我的日子能过的舒心,谁当皇帝,谁当皇后,我压根不在乎。
苏兰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道:你怀着先皇的骨ròu。
肖婉颔首,并不显得畏惧:不错。我想,姬公公定然已经有了新帝的人选,会是先皇年幼的十三皇弟?还是宗室中另择一名幼童继位?
苏兰道:我不曾过问。
肖婉淡淡笑了,轻柔道:咱们先皇的血脉,只要不是娘娘的孩子,想必姬公公都是不会留下的。而我又有了身孕娘娘。茶盏放在桌面上,轻轻一声响,她的语气沉着冷静:我们jiāo给上天决定,可好?若我生下的是皇子,我们母子定是没有活路的。可我生下的若是公主,娘娘,请您代我请求姬公公,让他放我们一条生路。
苏兰并未犹豫很久,答道:好。
肖婉一怔,没想到对方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苏兰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发现对方虽然表面上冷静的很,手心里却满是冷汗。
妹妹这一胎,一定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公主。
反正,原作里是这样的。
肖婉忽然落下两滴晶莹的泪珠。
后宫中步步惊心求生存,她不曾流过泪。皇帝生死未卜,自己的一举一动受人监视,她不曾哭泣。方才lsquo;皇帝rsquo;驾崩,山庄里仅有的妃嫔哭得死去活来,她心里静如死水。
可现在,她的视线朦胧,脸上泪痕未gān。
多谢姐姐吉言。
*
两天后,别庒地牢。
肖婉同苏兰一道进去,走下通往水牢的石梯时,侧身向前,轻轻耳语道:娘娘,那丁老将军和姬公公
先帝在位时,姬沉楼救过丁老将军的孙儿一命。苏兰静静答道,指了指前面的石门。不是里面那位先帝,皇陵里的那位。
肖婉点头,恍然大悟。
走在前方的侍卫按了一个开关,石门在隆隆声中,缓缓向两旁移开。
另一名侍卫放下怀中的香炉,用火柴点燃了一支香,回头恭敬道:娘娘,正好一炷香的时间。
他还真苏兰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先走了进去。
朱修身上的衣服脏了,头发披散开来,遮挡住脸。
若非对他的身形熟悉,谁能想到,这就是不久前,皇城禁宫里,那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他抬起头。
石室内光线暗淡,少女朱红色的宫裙,变成了模糊不清的暗红色,像血。
苏兰。
对方没有走近,靠在另一侧的墙边,开口唤道:皇上。
他眯起眼,努力想看清她。
少女的容色白皙,如同天上皎洁的月华,又像天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比起他离开的时候,双颊丰盈了些,脸上也有了红润的气色。
朱修冷笑了声。
这些天来,所有想不通的事qíng,瞬间茅塞顿开。
难怪姬沉楼把她送进宫。难怪每次想亲近她,姬沉楼总会不合时宜的出现。难怪她前去姬沉楼的府邸,回宫后大病一场。
从来不是因为过于惊恐导致一病不起。
耳旁响起久远的声音:就是时不时还会咳嗽,臣妾唯恐过了病气给皇上。
那么她的病气,又是谁过给她的?
他全都想起来了。
那晚他有意留在未央宫,少女始终躲闪的目光,他俯身吻她时,少女微微偏开的脸,沉默的抗拒。
他日朕得以除此心腹大患,定会让你手刃此人,以偿你所受之苦。
我不要。
其实,一切都很清楚,傻的人只有他。
苏兰,他把你照顾的真好。
冰凉讽刺的声音,如果话语能带毒,那也就如此了。
苏兰微微一笑:皇上谬赞了。
朱修突然瞳孔收缩,面上的神qíng愈加扭曲。
她这么平静。
他戳穿了她虚伪的面具,戳穿了她见不得人的秘密,为什么她还是这样平静!
苏兰他想站起来,牵动了手脚上的铁链哗啦啦的响,挣扎着爬起。他是个阉人!你疯了吗?你宁可为了一个一个残废,背叛朕?!
苏兰看着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看着他举步维艰,刚向前一步,又摔在地上。
等到他不再挣扎,铁链的声响沉寂下去,方才开口:皇上,你我之间,如果真要分个清楚明白,先背叛的那个人,难道不是你吗?
朱修瞬间定住,看着她。
为了德妃害死的小皇子,你对我发难。若非后来真相大白,臣妾这一身的污水,可是洗不清了。
姬沉楼害病之时,你叫我去他府里,对他下毒。皇上你可曾想过?倘若当场被他识破,倘若他bào怒中加害于我,我又该如何自处?
姬沉楼让你选一个人带走,你选了肖常在。她怀着身孕,这本也没什么。可你人刚离开京城,就派人暗中行刺。计划失败,若非姬沉楼对我有qíng,我还能有命来这里见你吗,皇上?
朱修心口有沉沉的钝痛。
很奇怪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剧烈尖锐的疼,刚开始也并不怎么突出直到听见少女心平气和的说完,直到四周安静下来,他突然发觉,胸口那个最柔软的地方,已经血ròu模糊。
他倒吸一口凉气,辩解道:不是这样你、你们本来就有了苟且,沆瀣一气妄图害朕xing命!是他送你进宫,是他选你为皇后
苏兰轻笑。
原本,她也以为是这样的。
然而事实上不,十四岁那年,你来到卫国公府上,我躲在帘子后面,偷偷看了你一眼,便喜欢上了。皇上,是我选了你,若我抵死不从,他也不会qiáng迫我。
朱修一愣,有些缓不过神来,怔怔道:你说什么?
苏兰的笑容透出淡淡的悲哀:我说,是我先选了你。
那年的一眼倾心,那年的凤冠霞帔,那晚惨淡的月色和寂寂红烛。
小姑娘爱上了一个人,为他奋不顾身。
一场早有死士埋伏在侧,危机四伏的鸿门宴,黑衣的刺客bào起发难,皇帝下首锦衣华服的男人泰然自若,从容应对。
血光四溅。
男人唇边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又一名刺客在他面前倒下,他衣服上沾到喷涌而出的鲜血,却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
直到捏断最后一人的咽喉。
他站了起来,看向主座上脸色发白的年轻帝王,走出了一步,刹那停下。
胸口一阵惨烈的剧痛,艳红的血,顺着刀刃,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小姑娘的手在颤抖,可还是紧紧握住刀柄,咬牙用力往前一捅,因为恐惧而发抖的唇动了动:不准不准伤害皇上!
刺客环绕时,他一直护在身后的少女,却将匕首cha进了他的心窝。
男人笑了,唇角漫出鲜血,黑眸逐渐黯淡,所有的不舍和担忧,化成临死前的一声叹息:我不在,谁来护着你?
终究,爱错了人。
一盘无解的死棋,注定的悲剧。
皇上,你要和他不死不休,这就是结局了。
摸出怀里的匕首,丢在地上,在他手所能及的位置,苏兰看着那个披头散发的男人,低声道:不是什么削铁如泥的利器,空有个好看的刀鞘,但是取人xing命,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