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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一笑,捉住他手腕的手往下轻轻一滑,与他十指jiāo握,拉着他一步一步走进殿内。
是你把教廷的人引来的?他艰难地从喉咙中发出声响,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被她牵着往前走。
不是。她微笑着回头看他,我只是来确认你是不是最后一位黑暗神使。
原来如此他闭了闭眼,不是,你找错人了。
未必。她在大殿中央停下来,笑着看向殿外那道越bī越近的白光,如果能活过今天,你不出意料就是新任神使了。
说罢她松开手,姿态优雅从容在他面前单膝跪下,衣摆在气流中翻涌不息。含着浅浅的笑意,她低下头,在他带着神戒的中指上轻轻一吻,祝你好运,未来的神使大人。
他的手立刻僵硬了,却无法动弹分毫,只能从眼底冷冷地看着她,如果我死在这里了呢不是什么神使,我就活该去死是么?
微笑在她唇畔缓缓绽开,她抬起一张毫无瑕疵的脸庞,如果来的是别人,或许是。但幸运的是,这次在你身边的是我。说罢她站起身,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在心里叫我的名字这道印记会把我带到你身边。
他想别开脸,但是动不了,脸上瞬间浮现出屈rǔ的神色,一双黑眸中仿佛结了千年寒冰,我宁愿死在教廷手下。
嘘她将食指按在唇上,轻轻道,他来了。
话音刚落,轰然爆炸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一阵刺目的白光之后,一个身着长衫披肩,头戴方形帽的红衣主教缓缓走上石阶。
西瑞尔这才发现身旁的人已不知何时不见了,自己也恢复了行动能力,只有耳边还残留着她离开前的一句轻声低喃,活下来。
语琪坐在湖泊旁,背对着神殿,丝毫没有注意脚下沸腾般翻滚的潭水,只将目光投向不知名的远处。
黑暗与光明的气息在她身后jiāo缠翻涌成滔天巨làng,头顶的天空一声轰隆的闷响,浓重的黑雾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地从殿内席卷而出,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很快语琪腰以下的部位都埋没在浓郁的黑色雾气中。
她没有动,只是微微眯起眼睛。
下一秒,神圣的白光从天空中投she下来,破开了重重乌云,迅速驱散了黑雾,就连脚下的潭水也在不甘地跳跃了几下后被压制得归于平静。
显而易见,西瑞尔此刻处于十分糟糕的劣势。
但是他还是没有唤她的名字,语琪无奈地笑起来。
神殿中央,跪在地上的人虚弱地低着头,黑色的斗篷浸满了温热的血,沉甸甸的粘在身上。白光之中,他甚至看不清晰对面那神职人员的面容,只觉得自己的思维一片混沌,仿佛有什么力量正把意识从他的身体中大力地往外撕扯。
几乎要失去知觉的那一霎,有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来,在他的脑海里悠远地回dàng,漫长如千年。
仿佛身处波涛汹涌的深海时,一双有力的手不容置疑地将他托起,原本已经混沌的意识渐渐清晰,他听到那个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着什么,威仪慑人。
受黑暗所眷之子以汝灵魂为祭授汝权柄,代行吾意
可怕汹涌的力量如无可抵挡的海cháo一般从头顶灌入,巨大的冲击力压迫着他的每根血管与神经。他用仅剩的最后一丝意志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对面的人。
滔天巨làng般的威压,来自神的意志,无人能够抵抗。
红衣主教连反抗都做不到,在山般的压迫下轰地一声跪倒在地,全身骨骼都在一瞬间化为齑粉,黏稠的血液在巨大的压力下从眼睛、鼻孔等处喷she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声音终于消失于脑海,喉中猛地泛起血腥气,他几乎身形不稳。
哒,哒,哒,规律而有节奏的脚步声突然在死寂一片的大殿中响起,不紧不慢,从容优雅。
他有些费力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之中,他看到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朝自己缓缓走来,黑暗的气息在她脚下飞速旋转,渐渐向上蔓延黑雾所过之处,布衣化作华贵雅致的及地长袍,笼着光晕的金发迅速黯淡延伸,化作上等丝绸一般披垂至脚踝的漆黑长发,碧绿的瞳仁变作极致的黑曾经光洁的额头上多了一条镶着绿松石的jīng致额带,显得皮肤苍白瞳仁漆黑。
优雅依旧,却已不再属于光明,那张脸此刻是与自己一般无二的yīn邪妖异。
她在他面前半跪下来,华贵的黑色长袍在黑曜石铺就的地面上铺散开,修长漂亮的手轻轻贴上他的额头,伤成这样,也不愿意叫我么?
喉中腥甜气息再也压制不住,他吐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血,往前倒去的时候下意识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借力。
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自己溅上血迹的长袍,抬手握住他的手臂,慢悠悠地站起身,把他也从地上拉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真是láng狈啊,神使大人。顿了顿,她像是看到什么,神qíng渐渐凝重起来,低下头,用拇指抹了一下他染血的唇角,微笑终于淡下去,内脏破碎,怎么伤到这种程度?
巨大的痛苦之下,他却扯起了唇角,讥讽似得笑起来,怎么不在你的预料之内么?
是挺意外的不过有我在,你还死不了。她一手扶住他,另一只手cha入他被鲜血浸泡得湿透的头发按在后脑上,将力量源源不断地输进去,放软了声音,累了就睡吧,我带你回家。
体内的痛苦渐渐减轻,绷紧了的神经一旦放松,眼前就是一阵发黑,他想冷笑,家他哪里还有家?但是太累了,累得连一个字都不想再说,他阖上双眼,疲倦很快夺走了意识。
☆、第153章西幻文middot;黑巫师【6】
西瑞尔醒来的时候,感到疼痛已经缓解许多。
身下是柔软的褥垫和枕头,头顶暗红色的锦缎帐幔没有放下,被铜钩整齐地束在一旁。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绯红色窗幔也同样被束着,窗的外侧结着冰霜,可此时明明才是初秋。他不禁凝神看向窗外,只见黑漆漆的一片森林,狂风在林中呼啸,冰雪被卷动着在昏暗的天地间肆意而疯狂地飞舞,竟然是深冬才有的景象。
但是房间里很暖和,壁炉应该正燃着,能看到地毯上映着摇曳的火光。所有的狂风冰雪都被严严实实地挡在了窗外,房中是一片安宁的静谧。
chuáng的左手边是一把铺着软垫的安乐椅,薄薄的羊毛毯搭在扶手上,给人一种椅子的主人刚刚离开的感觉。
他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有些酸疼,支着胳膊慢慢坐起身来。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转过chuáng柱慢悠悠地走过来,拖曳在地的华贵长袍,被银环束着的长发乌黑柔顺,宛如丝绸般垂至脚踝,额间一枚绿松石熠熠生辉。
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自顾自地在chuáng边的安乐椅上坐下,从chuáng头随手拿了一本厚皮书看了起来。
西瑞尔皱了皱眉,这里是什么地方?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gān涩暗哑,难听得像是两把锉刀在互磨。
语琪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耳朵。
被光明正大地嫌弃了一把,西瑞尔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也冷了下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的房间。言简意赅地答完,她连目光都没有从书页上离开,只是朝一个方向抬了抬手。下一秒,盛满牛奶的玻璃杯从桌子上十分平稳地飞到了她掌中,竟然一滴也没洒出来。
早知道就算在黑暗阵营这边,她也绝不会是个普通角色,所以看到她不用咒语甚至没用法杖就能施展召唤术,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的神色,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等她解释一番现在的qíng况。
但她只是握着那杯牛奶,不放下却也没有抿一口的意思。片刻过后,原本冰冷的牛奶蒸腾出了缕缕热气与奶香味,她这才漫不经心地将杯子递给他,润润喉咙,我的耳朵经不起这样的折磨。
虽然她的话听起来极不顺耳,但喉咙实在gān得几乎冒烟,西瑞尔没有说什么,接过热牛奶抿了一口。
牛奶入口的温度恰到好处,不凉不烫。如果由他来施展这个术法,也可以不用咒语和法杖的辅助,甚至将破坏力提高百倍都不是问题,但绝不可能将温度控制得这样jīng确。显而易见,她对魔法的掌控力远高于自己。
握着玻璃杯,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你在黑暗教廷担任什么职位?话一问出口,他几乎就想象得出对方的反应,十有八九会似笑非笑地抬起头,说一些十分不正经的话来绕过这个话题。
但是没有,她这次理也没理他,目光全部锁在那本书上,几乎是以一目十行的速度在翻着页。薄唇轻抿,神qíng是少有的认真专注,不像是他印象中的那个迪莉娅,倒像是整日埋头于研究的学者。
反差太大,他几乎有些怀疑眼前的人是被掉包过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他又发现了她身上一个更大的变化,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为什么不笑了?在印象之中,无论是怎样的qíng况下,不管合适不合适,她都会一脸笑意,但是现在她的神qíng却是再正经不过,戴上一副金丝眼镜甚至可以直接去魔法学院讲课。
被接连问了两个问题,她一脸被打扰的神qíng合上了书,终于抬起头来正脸看他,还有什么问题,都一起问出来吧。说罢双手jiāo握搁在膝上,侧头看他,一副洗耳倾听的模样。
西瑞尔愣了一下以前总被她笑得心烦,现在她的态度这样公事公办,他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尤其是在她那种我要速速回答完你去gān正事的神qíng下,他甚至被前后悬殊的落差感弄得有些许失望。
见对方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沉默,语琪不禁挑了挑眉,没有问题么?
西瑞尔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她,刚才的问题,不能回答?
恩?倒也没有什么能不能回答,就是解释起来有些麻烦。她沉吟了片刻才开口,之前难得亲自去完成一个任务,觉得新鲜,就喜欢逗逗你们,再说很久没跟人那样相处,一放松本xing就露出来了。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