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一瘸一拐地跟上去，显然腿脚是刚受了伤。沈清晗如一阵风般裹挟住她瘦弱的身子，扭头对木星说了句“你去沈府等我”，也使出轻功，追贺凌霄去了。
    路上，沈清晗察觉到伊人的颤抖，不由低低抚慰道：“没事，柳嫔娘娘会安然无恙的。”
    “承您吉言……敢问您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千金小姐？”
    “沈将军府。”
    “原来是沈将军府上的大小姐，奴婢……”
    伊人恍然，作势想下拜行礼，却一下忘了自己还被沈清晗扶着快步走。
    “不必多礼了，当下最要紧的，是确保柳嫔娘娘的安全。”
    沈清晗说罢，再次提升内力，往前追赶而去。
    伊人也心中冷肃，双眼期盼地望向前方那道挺拔冷毅的身影，盼望着贺凌霄能快点赶到。柳嫔娘娘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
    妍丽轩。
    数十位宫人把守着内内外外，昔日冷清萧瑟的宫殿内，眼下却是“热闹”非凡，不少匆匆路过的宫女宦官都听见了从里面传出来的瓷器摔碎声。
    柳嫔这里本就没有几件瓷器，唯一一件皇帝御赐的霁蓝釉瓶也被摔得粉粹。匀净优雅的瓷器碎了一地，却在敞开的门前，借着外头明媚的日光，折射出深海似的澄蓝。
    有好奇的宫女偷偷抬起眼，就见罗汉榻椅的一侧，宝蓝色宫装美人气度华贵雍容，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蔻丹，看似妖娆美丽，但细看那神情，分明是厌恶至极。
    柳嫔脸色苍白地跪在下方，她卧病在床多日，即使身体底子已经大好，却仍吹不得风，更不能久站。
    偏偏皇贵妃敞开门，让她站在风口上一直屈膝行礼，她没叫起，柳嫔就不能起。可她又如何撑得住？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皇贵妃为此让人把她这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却仍不解气。
    “柳嫔，你好大的胆子啊，敢拿你的药，跟本宫的药调换。”
    柳嫔看了眼放在桌上的那碗汤药，神色惨淡，扯了下唇，眼波平静地开口：“妾身未敢冒犯贵妃娘娘，这药不是妾身令人调换的。”
    “不是你又是谁？”
    皇贵妃眼神凌厉地瞪向她，“你处心积虑把五皇子送到白云观，不就是怕他长大了，有了夏薇然那个贱人的模样，怕本宫动手杀他！如今他回来了，又得到了皇上的宠爱，所以你们母子俩肆无忌惮，竟敢加害本宫，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若本宫把此事捅到皇上那儿，你以为你还能跪着跟本宫说话？只怕早就五马分尸，人头落地了。”
    柳嫔淡然浅笑，一如多年前，被皇帝质问为何死的是皇后不是她时，那般古井无波。
    “娘娘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不是您一力主张把五皇子送走的吗？还说他一生下来就克死了皇后，这种天煞孤星，为免危害到皇上的龙体，就应该送走。妾身依照了您的想法，不争也不恼，看着娘娘做下了这个决定，怎么如今又成了妾身处心积虑了呢？”
    皇贵妃自然没忘当初的情景，但她只要一想到自己错失了弄死贺凌霄最好的机会，心里就像有一团烈火在燃烧。她多恨夏薇然啊！即使自己曾和皇上有过一段短暂的欢愉，却因为有她整日哭哭啼啼，皇帝就一心哄着她去了，整整半年都没有踏足华清宫。
    只有她生贺齐霄的时候，他才来看了一眼。也就是一眼，他就回椒房殿悉心照顾夏薇然了。那时，皇后好不容易才怀上嫡子，皇帝自然把嫡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她唇畔笑意冷峭，“你敢说本宫做的决定，没有你的一丝推波助澜吗？”
    “妾身敢说，没有。”
    皇贵妃被她的冷傲孤清激得一愣，转瞬，美眸凌厉，“韩嬷嬷，柳嫔欺上瞒下，该当何罪？”
    好一个欺上瞒下，她只不过说了实话，激怒了她，就得到这样的下场。
    柳嫔淡笑着摇了摇头，似是在叹息。宫中二十年，到底是皇贵妃驻颜有方，且跟皇上又有情分，掌管六宫，看起来就是彻头彻尾的赢家。
    可一切尚未尘埃落定，还没到最后的时候，谁胜谁负，只有老天才知道。
    韩嬷嬷奉上了一个极其阴毒的主意。
    既然柳嫔跪着也说不出实话，干脆就让她跪个够。
    一个插满了银针的软垫，被宫女们拿了上来。皇贵妃恨先皇后，连带着与先皇后感情深刻的柳嫔，也一并恨了个透。她就是要让柳嫔在临死前也受尽折磨！
    韩嬷嬷踢了脚软垫，趾高气昂地道：“柳嫔——请吧。”
    “贵妃娘娘，求您高抬贵手啊！”
    秋水原是跪在门口，她位份低下，至今也就是个洒扫宫女，有贵人在殿内时不经传召，她就不能进殿，不然会被处以冲撞之罪乱棍打死。
    但她什么都顾不得了，柳嫔早年双膝落下了病根，一到秋冬就会犯疼。要是真跪了这个垫子，半条命都得去了啊！
    “快来人，拦住她！”韩嬷嬷看见她飞奔而入，立刻扬声叫道。
    但还是迟了一步。
    秋水用力推开桎梏住柳嫔的两个宫女，一脚将扎满了银针的软垫踢开，不偏不倚，正好飞向坐在罗汉榻上的皇贵妃。
    “贵妃娘娘！”
    韩嬷嬷脸色大变，忙扑身向前，却还是迟了一步。
    皇贵妃自幼跟在太傅身边学习四书五经，手无缚鸡之力，又是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被袭击，她一时间竟忘了起身避让，反而不偏不倚地坐在原位。
    眼见着那细密的银针朝自己的脸飞了过来，皇贵妃心中不可谓不惧，幸得她身旁的大宫女挺身而出，拿后背替她挡住了，才没有伤到她的脸。
    皇贵妃大松了口气，惊魂未定的目光转而变厉，怒声道：“来人，把鹤顶红加进这碗药中，喂给柳嫔！”
    她对柳嫔彻底动了杀意！
    秋水战战兢兢地抱着柳嫔，牙关颤抖着磕碰在一块，如同濒临死亡的人儿一般，脸上泛出一抹灰败之色。
    伊人，你快带五皇子回来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