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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凉月以前听人说过,某个富豪是如何在妻子和情人间周旋制衡的,他若要送一个包给情人,必定会同时向妻子献上一条钻石项链。原来那枚镀银钥匙是个“安慰奖”,这样看来,贺明风的出手,可比这位富豪大方多了。
很多人都在暗中看着他们,有些人认识贺明风,还在疑惑沈凉月怎么没有来,贺明风身边的这个人又是谁。褚飞看上去并不会跳舞,两个人摇摇晃晃、踩来踩去,跳得差劲极了,但却笑成一团,时不时低语几句,混不顾别人窥探的眼光。
沈凉月如坠冰窖、手足冰凉,他深深吸了口气,手杖抵在地板上,恨不能钻出一个洞。主人家也尴尬极了,沈凉月本不打算来,他们便给贺明风单独发了请柬,谁知道沈凉月终被说动,却撞见未婚夫带了别人来参加舞会。
主人又是忐忑又是八卦,斟酌着问:“凉月,明风身边的是谁啊?”
这个问题正是沈凉月也想问的,褚飞到底是贺明风的什么人?以什么身份代替沈凉月,和贺明风一起参加舞会,出现在众人面前?
“褚先生也是我的熟人,我本有些事,便让明风带他来玩玩。”他的指尖冷到发颤,嗓音却很平稳,“我们先上去看看世伯吧。”
沈凉月昂首前行,他没有一刻比此刻更庆幸自己拆掉了石膏,否则输人又输阵,今夜他得有多么狼狈。手杖点地发出轻微的“笃笃”声响,宴会厅中的两人浑然未觉,仍在打闹嬉笑。
“明知道今天要来参加舞会,你干嘛不早点教我跳舞!”褚飞走出舞池,狠狠灌了一口香槟,有点懊恼地抱怨:“刚才贵族老爷们都在看我笑话呢!”
“那有什么意思?你同手同脚的笨样子可爱极了,像个晕头转向的小松鼠。”贺明风笑了起来,捏了捏褚飞涨红的脸。
褚飞气呼呼地鼓起两腮向他翻了个白眼,贺明风更乐,轻笑道:“别气了,这不是没有时间嘛。”
“有时间提前做衣服,没时间教跳舞?你骗谁呀”
两人正说着,宴会厅中的人忽然都抬头看向高处,贺明风的目光也随之落在长长的回旋楼梯上,谈话声陡然消失,和着婉转的乐声,一个人缓缓从二楼走了下来。
那人穿着一身精美挺括的纯白三件套西装,很少有人能把一身白穿得如此好看,随身的手杖更令他的气质分外优雅矜贵,雪白的脸上眉眼精致飞扬,水晶吊灯的光洒在他罕见的银发上,令他整个人似乎笼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怪不得今夜窗外没有月亮——月亮就在这宴会厅里,正在向他们走来。
贺明风听见人群中的赞叹声,还有alpha们掩饰不住的低呼雀跃,他心里又泛起那种诡异的不甘,好像被人偷走珍宝的恶龙,满心的愤懑嫉恨。宴会厅中因为他的到来刮起一阵飓风,可身处台风眼的沈凉月却是平静安然、不动声色,很多人都在看他,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主动搭讪。
比普通人可爱或富有三分,便能轻易招来很多桃花和爱慕,可若是漂亮太多、富可敌国,反而令人心生畏惧,只敢远观。沈凉月的身份和美貌是一种威慑,让人自惭形秽,所有人都爱他、所有人又都不敢爱他。
高处不胜寒,人们只看到明月的高高在上,看不到他的孤独寂寥,更不知道他心里的凄然仓皇,他被人膜拜仰望、供上神龛,犹如身在广寒。
沈凉月脊背挺直、脚步从容地向贺明风走了过去。如果他今天不出现,明天大概就会有不少人主动联系他,满心好奇又带着点看笑话的恶意,试探他知不知贺明风和别人一起出席了舞会。所以沈凉月不能悄然离去,他必须忍着脚痛和心痛站在这儿,也和贺明风跳上一支舞,扮演一对互相深爱、完美高贵的未婚伴侣。
在这场宴会中,有多少看似举案齐眉的夫妻,其实是同床异梦?上流社会从来不缺少虚伪和做作,可沈凉月仍觉得很讽刺、很悲哀,他们来不及永结同心,已然貌合神离。
就如同圈子里那对勉强维持无味婚姻的老夫老妻,年老色衰的贵妇人为花心的丈夫撑起场面、掩饰绯闻,沈凉月还记得她疲惫的脸上香粉簌簌地落,可再多再贵的化妆品,也挽不回她丈夫的心。“他们只是朋友。”她故作淡定地说,人们随口附和,但所有人都知道,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她的丈夫则完全无视她的尴尬,正在和另一个人眉来眼去,也许他还觉得他的妻子应该感恩,毕竟他把名分留给了她,只把爱情给了别人。
沈凉月着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落入如此相似的境地。易地而处,谁又像当时的自己一样,沉默不语、满怀同情地看破了这场闹剧呢?他忽然觉得难以忍受,同情是沈凉月最不需要的东西。
“明风,”沈凉月微微颔首,下巴轻扬的模样甚至显得有点倨傲,“褚先生。”
褚飞眼睛里的敌意几乎涌出来,他深深地怀疑马场和这次的偶遇,都是沈凉月的精心策划。天知道若沈凉月有得选,他是绝不会来看心爱的人和别人搂搂抱抱、相视而笑的,他们之所以屡次碰面,皆源于贺明风堂皇地把褚飞带入他们的交际圈——大概他是真的很喜欢褚飞吧,不舍得他当一个地下情人,想要褚飞取代沈凉月公然站在他身边。
沈凉月开始期待贺明风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他会接受这个结果,会如褚飞所说“成全”他们,好歹利落干脆,胜过现在拖拖拉拉,如眼中钉、肉中刺一样,夹在他们之间碍眼,还得用尽浑身解数维护自己七零八落的骄傲与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