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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拿过手机,接着几小时前那个“嗯”字,敲敲打打,给迟扬发了一条消息。
    “醒着吗”。
    对方很快回了个问号。
    何弈看着亮起的屏幕,心想,是啊,他要干什么。再回复什么似乎都不太合适,他心里转过几个念头,还未成型又被自己驳回了,看着空白的输入框,突然有些迷茫。
    那迷茫很快被迟扬的消息冲散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持续了好几秒,然后接连发过来两条。
    “怎么了”
    “在打游戏,有事说”
    他好像打扰到对方了。何弈皱了皱眉,自觉失礼,刚想回复一句“没什么,你继续”,手机却震了一下。
    迟扬发起了语音通话。
    他一愣,还是接起来。客厅静悄悄的,只有挂钟走动的轻响,还有电话那头不知什么游戏运作的声音。
    迟扬带着笑意的话音传过来,似乎是在调侃他:“怎么了,哥哥,梦到我了?”
    作者有话说:
    想要评论和海星ovo
    第11章 摸头杀
    “怎么了,哥哥,梦到我了?”
    熟悉的声音和梦里那声含混不清的“哥哥”重合起来,产生了奇异的深意。何弈下意识屈起腿,扯了扯膝盖上的衣服。
    然后他意识到,这是迟扬的衣服。
    “嗯,”他听见自己说,“梦到你了。”
    电话那头窸窣一阵,似乎是迟扬对他这个回答来了兴趣,换了个姿势:“梦到什么了?”
    何弈张了张嘴,觉得这个梦不太适合跟他分享,于是改口道:“……没什么,很快就醒了。”
    “嗯?”对方显然不肯善罢甘休,“没什么是什么,说来听听嘛。”
    何弈不是传统意义上不会骗人的好学生,恰恰相反,他说起谎来很有一套,能滴水不漏地藏起自己并不温和的本性,将自己打磨得人畜无害,像一块质地上好的盘玉。
    但面对迟扬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对方比自己更浑一点,他似乎很少隐瞒什么,也懒得去戴他那张三好学生面具——以至于现在他面对着迟扬,明明是应该说谎揭过的场合,他却有些说不出来了。
    他垂下视线,沉默着,数一分一秒过去的时间,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迟扬问他,不肯说,是不是梦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不是,”何弈放在衣服上的手略微收紧了,语气却还是淡淡的,平静道,“没什么,你早点睡,挂了。”
    他没有立刻挂断电话,只是放下手机,静静地看着通话界面——几秒后画面一闪,是迟扬没有等到他回复,挂断了。
    不太礼貌。何弈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在黑暗中抬头看向楼梯的位置,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刚才通话切断的时候,眼前一晃而过的,似乎不只是手机屏幕。
    下一秒楼道灯亮起来,迟扬站在明亮的暖色灯光里,倚着墙,多此一举地冲他挥了挥手:“这儿呢——梦见什么了,说来听听?”
    他洗过澡,头发看起来比平时还要乱,被随手抓到头顶,露出额头,有种明朗又张扬的英俊感,穿着宽松的套头卫衣,底下是五分裤,隔着半层楼看不清他腿上的疤,常年伴身的那股浑劲儿居然奇迹般平和下去,整个人慵懒随性,像个平稳长大、性格阳光的普通男孩子。
    何弈越过一个客厅,对上他居高临下的视线,被乍然亮起的灯光一晃,略微眯起眼:“梦到你家停电,灯泡都坏了。”
    迟扬没理他的调侃,自顾自走下来,解释道:“不是故意晃你,我怕你做噩梦,下来看看。”
    见何弈似乎不太理解,又补上一句:“我不是睡得晚吗,以前有几次半夜下来喝水,偶然,真的是偶然路过,看你睡着了脸色都不太好,估计是做噩梦了……不是特地偷看你睡觉啊,谁让你睡沙发上,去厨房不路过都不行。”
    他明明也没有说什么,至少跟他从前那些明晃晃的**比起来,这话里的温情甚至比不上“哥哥”两个字,但听在何弈耳朵里,却不知怎么的,像关在心底里腐朽多年的空房子被人开了一条缝,微弱的亮光从窗框里漏进来,惊起满地蓬尘,呛得人喉咙一涩。
    “噩梦啊,”他的声音似乎有一刹那的发哑,又很快调整过来,平静道,“可能是白天造孽多了。”
    这样指向鲜明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无疑有些反常,迟扬隔着半个客厅停下脚步,注视着他漆黑的、隐隐泛着水光的眼睛,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试探道:“不是吧,我猜对了?”
    何弈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戏谑或调侃的情绪——但没有,迟扬只是略微皱着眉,似乎真心实意关心他。
    于是他斟酌片刻,低声说:“嗯,我经常做噩梦。”
    尤其是成年以后的短短几个月,每晚都被铺天盖地的梦魇缠绕着,一度靠药物辅助入睡,不得安眠。
    他屈膝坐在沙发上,腿上搭着宽大的外套,上半身却只有一件衬衫,由于睡觉的缘故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片皮肤,轮廓分明,却有种强自支撑下摇摇欲坠的脆弱,随着呼吸浅浅起伏。
    迟扬看着那一小片皮肤,说:“不想说就别说了,还早,再睡会儿吧。”
    他这话圆场的意思非常明显,何弈却仿佛没有接收到——他那间空房子关了太久,终于等到有人来推开一线窗户,恨不得竭尽全力留下稀罕的客人,将自己一屋子破铜烂铁都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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