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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惟名走过来,先喊了林楚之一声“舅妈”,而后便对沙鸥点了下头, 淡声说:“这么巧。”
沙鸥亦颔首,轻声回道:“是好巧。”
他二人点头而过,却让旁边的林楚之深感意外,她探寻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一遍, 而后带着几分了悟道:“......你们认识?”
沙鸥没表态, 陆惟名自然而然地回答了一句:“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
十年过后,这是仅存的, 唯一还能维系连接两个人过往的关系。
林楚之想了想说:“哦, 我记起来了, 惟名高二的时候, 在丰玉一中读过一个学年......哎, 沙鸥你高中也是在一中念的来着, 是吧?”
沙鸥不知道该不该顺着这个话题展开聊, 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说:“是, 我们那时候......刚好同班。”
“哇!哥你和我男神居然是同学!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苏可晴一脸震惊。
陆惟名勾了下嘴角, 脸上似乎十个笑容的模样,但那笑意太短暂,快到让人看不清:“都十多年前的事了,哪能记得那么清。”
他这口气并无不妥, 但沙鸥却还是觉得有一瞬间的呼吸不畅。
陆惟名目光极快地从沙鸥脸上掠过,几乎没有停留,而后便对林楚之说:“走吧舅妈,爷爷和舅舅还在等着咱们吃午饭。”
说完后,才礼节性地对沙鸥略微颔首,出口的话亦如成.人社交场标配:“先走了,改天聚。”
而后便直接拉开停在旁边的车门,林楚之上了后排,关门前对沙鸥打趣笑道:“沙教授,下周见了。”
沙鸥站在原地,轻声说:“老师慢走。”
说话间,苏可晴也跳上副驾,可就在陆惟名拉开驾驶室车门,要上车的前一秒,沙鸥却突然说:“稍等。”
陆惟名脚下一顿,回过身来。
沙鸥觉得,自己此时的脸色应该不算太好,或许有些苍白,但他尽量维持风度,努力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点,总归不要那么局促狼狈。
他掏出手机,冲陆惟名晃了一下,甚至逼迫自己用轻快的语气说:“刚才说改天聚?那老同学,介意留个联系方式吗?”
陆惟名微怔。
主动问别人联系方式的举动,实在不像沙鸥会做出的事。
但陆惟名很快反应过来,从容地关上车门,走过来说:“没问题。”
沙鸥提着一颗心:“你说号码吧,我给你打过去。”
陆惟名报出了十一位数字,语速平稳,不紧不慢。
三秒钟后,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已经是二十八岁的成年人了,又在部队商海滚过一圈,最基本的社交礼仪早已成为了习惯,于是陆惟名掏出手机,意在当面存下沙鸥的号码。
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的那一刻,陆惟名随口说了一句:“还是原来的号啊。”
本是有口无心的一句话,说完两个人俱是一愣。
沙鸥诧异地抬头看他一眼。
陆惟名低头存号,心里暗骂了一声“操”。
不过这个时候若是问一句“你还记得?”或是“一直记着吗?”,显然都不是个好的选择,于是沙鸥拼命将这个几乎要破口而出的疑问生生咽回去,超高的双商在此时给足了对方体面。
“嗯。”沙鸥这句回应若有似无,轻到甚至可以直接忽略。
陆惟名果然没吭声。
交换了联系方式,陆惟名再次上车,说了句“回见”,就开车扬长而去。
沙鸥看着那辆岩灰色的凯迪拉克驶出停车场,而后消失在传院校门方向。
他默默失神。
一直到在原地站到脚麻,他才慢慢转身,找到自己的停车位,开门上车。
而上车却没有启动车子。
沙鸥坐在驾驶室里,重新划亮手机,看着通话记录里,半小时前拨出的那串号码,许久,编辑了一个称呼,存入通讯录。
二十四。
那是陆惟名三个字的笔画数,也是他用了九年的笔名。
如今,终于名副其实地躺在自己的联系人方式列表里。
像是跨过这十年的尘世茫茫,终于在等到那个人的同时,也找回了尘满面鬓如霜的自己。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真的像老同学一样,偶尔不咸不淡的发个问候消息,然后就此两别生宽?
不可能的。
他与少年时期的遗憾如影相地默守了十年,现在又遇到了,哪怕明知对方是一堵南墙,他也想头破血流地再撞一次。
沙鸥盯着手机,深呼吸,随后找出了一个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那端,汪晨的声调中带着几分诧异:“哟,今儿是什么日子,霸霸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沙鸥直奔主题:“今年的同学会定在什么时候?”
自从高中毕业后,原来二班的这群同学情谊却始终没有断过,每年都要组织一次同学聚会,十年间,哪怕大家在离开校园后已经有了各自的人生,尽管每次同学会都不能全员聚齐,但是这个传统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其实,按照沙鸥这种淡漠的性格,对于同学会这样的活动兴致缺缺,但让人意外的是,每一年,他却都按时出席,哪怕在大家光酬交错之际,只是一个人安静地坐着,也从未有过一年缺席。
汪晨想了想,回答说:“原定是在月末,我提前联系过,刚好那几天大家空闲的时间比较多,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