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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昭帝早年伴随着血腥杀戮,是因为他的皇位来路不正,他要以铁血手腕震慑朝堂百官,可他如今的路子却是做明君,做被世人歌功颂德的千古帝王,他要的不是朝臣之间的龃龉斗争,要的是百官协同他达成此番丰功伟绩。
在景昭帝想要政吏清明的时候,王宥就是最大的毒瘤,是毒瘤便是要除掉的,而这个时期的陛下需要的是,家世清白却又未曾与朝堂各方势力牵扯的人挑起大梁,给这个官场注入一股新鲜的血液。
楼君炎便应运而生了。
本事,气运兼具,家世虽是商户,却并不接触京城官场之人。
再比如他们国公府,只要陆太后在,只需要勤勉做事即可,若是陆太后不在了,陆家恐怕也要提前想好退路,如何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
陆宗兼回头望了一眼巍峨耸立的皇宫方向,那里住着这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掌握着这个天下的走向与命脉,可谁也别想愚弄他半分。
抬手抚了抚胸口,那里隔着绸衫放着一封信,正是楼君炎写于他的,幸亏没有当场拿出来。
那会显得自己有备而来。
国公府,西兰院。
一妙龄女子正淡定闲适地品茗香茶,状似很认真地聆听对面中年男人的唠叨,女子正是初春嫁入国公府的霍家四姑娘霍嫣,而男人则是她的生父霍时贬。
往日,在霍府时,未见得霍时贬对这个庶女有多看重,随意仍在某个旮旯里如野草长大,可如今女儿到了国公府,他倒是显得腿脚利落了起来,往跟前凑的勤快了些。
霍嫣一直以不软不硬的态度敷衍应对着他,她自己都未曾于国公府站稳脚跟,如何能没脸没皮地刚嫁过来,就借婆家的势为这个不靠谱的父亲谋求好处。
而霍时贬本来一直背靠着王宥这棵大树,巴结逢迎吹嘘拍马简直不在话下,可这次王宥突然被打入了天牢,一下子就懵了,怕被牵连,便找到了霍嫣这儿。国公府与皇室关系亲厚,陆宗兼又在大理寺任要职,其中大理寺便是三司审讯之一,想来探探口风亦不是难事。
这王宥倒底还能不能爬起来?
他才好应对啊。
可自己来了好几次,霍嫣却是对这些事全然不知情,只说她一个后宅女人不过问朝堂之事,陆宗兼也并未给她透露出半点口风。
说是不过问朝堂事,可这个向来不被自己记得的女儿却给了他一个建议,让他适当地对王宥落井下石,说不定能保全霍家。
霍时贬自然不乐意,可霍嫣又说了一句,“父亲,你需要忠的是君,不是王宥。何况,女儿已经嫁到国公府,自然就是国公府的人了,霍家是好是坏,可就牵连不到女儿这里了。”
霍时贬这才开始重新认识这个女儿,印象中似乎是家里最没存在感的,眨眼间却攀上了高枝。
“嫣儿,以前父亲公务繁忙,多少有些忽略了你。但你始终都是我的女儿,我们打着骨头连着筋,血脉却是如何都断不了的,霍家可是你的根子啊,你要是在国公府受了委屈,回头也有娘家做为靠山。”霍时贬企图打亲情,俨然一副父亲疼爱女儿的虚伪模样。
霍嫣素白的手端着茶盏,长睫微微垂了垂,掩藏了眼中全部的情绪,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女儿知道。”她若真在国公府失了势,这个父亲估计跑的比谁快。
霍时贬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瞧着霍嫣意兴阑珊的样子,便又将话吞了回去。
呆坐着,想就此离去,可又不甘心白跑一趟,霍嫣若是什么都不知晓,陆宗兼应该知道些内幕吧。
“父亲,女儿该去向婆母请安了。夫君这几日每次都到夜半才回家,他无法侍奉在母亲身旁,只好由儿媳代劳了。”霍嫣勾了勾唇,笑意很淡薄。
霍时贬一愣,女儿嫁了人,自是不好于此等到夜半,便悻悻地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还不忘嘱托霍嫣一定要多探探枕边风。
霍嫣漫不经心地笑道:“夫君回来的晚,怕打扰到女儿,一直宿在书房。”
什么?新婚夫妻却分房睡!看来是霍嫣没本事抓住男人,难怪探听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试想,一个不得男人心的女子如何能让男人全然信任?那些重要的事自然不得告诉她了。
真是白养这个女儿了。
霍时贬离开没多久,陆宗兼便回来了,一进屋子就看见霍嫣坐在窗边发呆,便问道:“岳父过来了?”
霍时贬每次过来后,霍嫣的脸色总不会太好。
霍嫣回神,起身走到陆宗兼身旁,体贴地帮他褪去外衫,笑得得体:“夫君回来了,我去帮你沏一杯热茶。”
陆宗兼一把拉住霍嫣纤细的皓腕:“不必,我不渴。”嗓音清顿,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疏离感。
霍嫣愣愣地望着他,眼前的男子温和清隽,是她以前从不敢肖想的男子,她原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别被父亲嫡母当作牺牲品嫁给一些歪瓜裂枣做妾,可去年国公府的一场秋日宴,竟是喜从天降。
在得知国公夫人上门提亲时,她简直不敢相信,天大的好事竟会落在她头上。
她明明欣喜若狂,一颗心扑腾扑腾乱跳,可她却必须要装得冷静自持。
无人知道她的内心有多欢喜。
嫁过来之后,他敬重她,对她很好,婆母也对她挺好,可她却感觉陆宗兼对她总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疏离,他明明就在她身边,可她却是近不得,仿佛被一睹无形的山海所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