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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众人大吃一惊,赵凤辞急忙想示意阿申闭嘴,却为时已晚。
太子竟在众人面前被一个下人怒斥,可是前所未有之事。赵凤辞心里清楚,阿申从小同自己在军营里长大,对宫中人情世故本就迟钝,方才见自己差点中箭,情急之下才一时忘了尊卑。
当众顶撞储君,杖毙都是轻的。
“阿申,还不跪下给殿下谢罪。”赵凤辞说。
阿申虽心有不甘,但对主子向来言听计从。他见主子神情严肃,想是自己口无遮拦铸下了大错。
他唯恐给主子添麻烦,于是马上跪在赵启邈马下,重重朝太子磕头:“阿申向殿下谢罪。”
“阿申口无择言,冒犯了皇兄,还请皇兄饶他一命。”赵凤辞翻身下马,朝赵启邈拱手道。
“主仆情深,好,实在是好。”
赵启邈笑着拍了拍手,上下打量了几眼阿申,将视线转回了赵凤辞身上:“不如这样,若五弟愿跪下替你这下人谢罪,我便饶他不死,如何?”
闻雪朝神情一滞,男儿膝下有黄金,赵启邈今日是想当着众人面将赵凤辞的尊严碾在马下。
阿申听到这话,眼里泛起了红。他不住地朝赵启邈磕头,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额头磕到渗出了血。
“殿下,不必——”
“好。”
闻雪朝的话被赵凤辞生生打断:“若我替阿申请罪,还望皇兄履行诺言,此事既往不咎。”
赵凤辞的背挺得笔直,他拍了拍衣袍边角,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闻雪朝急切的眼神。
变故就在顷刻间发生。
空中传来密集的挲声,数道暗箭飞过赵凤辞的耳侧,朝着太子的方向袭来。赵启邈身后的四名侍卫还未反应过来,便应弦而倒,没了生息。
赵凤辞转身看到树林间略过一道黑色的身影,又一道粹着银光的暗矢正径直朝着太子的方向射来。
他听到了利箭刺破血肉的声响,随即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声的闷哼。有人中箭了。
赵凤辞猛然回头,看到太子双手沾上了刺目的鲜血,脸上满是惊愕。
他身边那人从马上跌落在地,脸上已无血色,嘴角浸出一缕鲜红。
闻雪朝替太子挡下了这一箭。
第18章 忆帝京【十七】
太子刚听到身后侍卫的落马声,便被身旁的闻雪朝狠狠推了一把。赵启邈的身形被推得朝左侧一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利箭射中了闻雪朝。
闻雪朝中箭后,重心不稳,斜斜朝太子倒来。赵启邈连忙伸手,却来不及接住他。他从赵启邈怀中跌落下马,丝丝鲜红溅在赵启邈的软甲上。
冰饕的皮毛上也沾上了点点血迹,它凑到主人身边不住地嗅着,不知主人为何突然倒在了地上。
赵凤辞一个箭步冲到闻雪朝跟前,扶起了闻雪朝的头,朝赵启邈大喝:“取酒来!”
太子从恍然中回过神,连滚带爬地翻身下马,取下了挂在琥珀身上的酒袋,匆忙递给赵凤辞。
闻雪朝情况危急,老五坐镇军中,想必知道些急救的法子。
闻雪朝躺在赵凤辞怀中,神志有些不清。他似是痛极了,嘴巴微微张合,整个人抖得厉害。
“我为他濯毒,你速速鸣烟,叫羽林卫来。”赵凤辞言简意赅地对太子说。
赵启邈不多言,起身走到身后早已没了气息的侍从旁,从他们身上搜出了几道火折子,在树林深处燃起了三道鸣烟。
鸣烟是秋猎遇险的信号,一鸣遇猛兽不敌,二鸣遇对手缠斗,三鸣则事态最为紧急,遇生死之劫时方可使用。
如今太子险遭不测,闻雪朝又中箭倒地,不知暗杀之人是否还有后招。赵家两兄弟不约而同隐去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开始一致迎敌。
赵凤辞取过酒袋,打开塞子,低头凑近闻雪朝的耳畔,轻声说:“待会或许会有些痛,若你实在忍不住,便咬住我的手臂。”
闻雪朝不知听没听清,双眼依旧紧紧阖着,只是睫毛轻微抖了抖。
赵凤辞将轻裘盖在闻雪朝的腿上,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闻雪朝的红色外袍和亵衣,露出了一片白皙的肌肤。幸而闻雪朝腰间的锦帛起到了一些缓冲作用,那只箭刺得并不深,但仍旧刺破了闻雪朝的小腹,撕开一道可怖的伤口,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处溢出来。
依据与胡人打仗时的经验,他需先用烈酒为闻雪朝濯毒,防止伤口恶化。若是羽林卫来得及时,便可经太医之手疗伤。若是来得迟……那便只能用战场上的法子,以火烧刀为闻雪朝拔出箭矢。
赵凤辞看着怀中的闻雪朝,心中有些不忍。闻雪朝这细皮嫩肉的小公子,竟要遭受如此剧烈的痛楚。
他抚了抚闻雪朝鬓角的湿发,终是一咬牙,将烈酒倒在了闻雪朝的伤口边缘。
闻雪朝刹那间惊痛出声,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双眸无神地望着半空。那吃痛声也是有气无力的,没过一会儿便又弱了下去。他全身不住地发着抖,却抿着嘴生生吞下了痛呼。
“若是实在受不住,可咬住我。”赵凤辞撩开袖子,又低声说了一遍。
闻雪朝微微摇头,侧过了脸。
“殿下……”他轻声说,“我好疼啊。”
赵凤辞用手拭去了闻雪朝脸上的汗:“我不会让你有事。”
三道鸣烟已燃,羽林卫和驻守的镇北军马上就到,猎场外便有候命的太医,你定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