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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寻些上好的石料和木材盖屋子。”闻雪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乌小娘子心中有苦难言,只好带着侍卫迅速跟上。
一切都缘于少爷前几日的异想天开。
少爷当着夫人面服下焚心丸,顿时胸闷难耐,躺了一整天才渐渐好转。夫人当晚带着少爷去陵上透气散心,他却一时突发奇想,对夫人提议,要在崖边建一座小屋子。
少爷说,高崖朝西,直面杜陵。他今后就宿在崖顶,与五殿下隔海相望,以寄情思。
夫人心疼少爷身子,自然万事都依着少爷。这不是,夫人怕少爷一不留神溜了,派了一大群侍卫,跟着他满山跑。
少爷沿着后山晃了一圈,说是要去山洞顶上看看。
她担忧少爷安危,便又领着一群侍卫,浩浩荡荡地跟着少爷上陵了。
闻雪朝在洞顶东观西望,差人砍了许多上好的木料,面上依旧不满意。
他走到洞内一处偏僻的石窟处,只见窟前叠石为山,密密麻麻长满了青苔。
“这是什么石?”闻雪朝不经意问。
“少爷,这是青山石。”乌小娘子忙道,“君留岛盛产此类海石,这石头十分牢固,扞格不入。”
闻雪朝凑近敲了敲,果真坚硬无比。
“盖屋子正好,”闻雪朝道,“挖了。”
残阳消尽,日暮西沉。一群人来回搬动了几个时辰,方才将附近的青山石全搬回马车上。
“石材若是充裕了,这便运上崖吧。”闻雪朝露出满意神色。
乌小娘子坐在一旁的大石上昏昏欲睡,听到此话才悠悠转醒。她看到载满青山石的马车,有些目瞪口呆。少爷让人掘了那么多石料,是要在崖上起高楼么?
乌首侍卫们干了一下午重活,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听到少爷如此吩咐,只能无精打采地从地上站起来,驾着马车上崖。
众人又浩浩荡荡地朝崖顶走去,闻雪朝与乌小娘子策马在前。
明明忙活了一日,少爷却依旧怡然自得,甚至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少爷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乌小娘子偏头看了闻雪朝一眼,好奇问道。
闻雪朝但笑不言。
闻雪朝在君留岛已待了近十日。清晨陪乌夫人用早膳,到了晌午便上留君陵当监工,以青山石为原料,修葺崖边小屋。入夜后,又回到亭台陪乌夫人用晚膳,随后便早早就寝了。
乌夫人指派的侍卫跟了闻雪朝好几日,发现他每日过得千篇一律,毫无反常之处。
“你那崖边小筑建得怎么样了?”乌夫人手中攥着烟袋杆,亭中烟雾缭绕,朦胧处看不清人影。
“再过几日便能建成,到时带母亲上崖去看看。”闻雪朝说。
乌夫人半露酥肩,发丝散落肩侧。她美眸一挑,将烟袋杆别在耳侧,从卧榻上坐了起来。
“若你今后都如这几日般乖巧,我为何偏偏要将你桎梏在这小岛之上,”乌夫人眼帘微启,“不过你与闻仕珍一样,平日心眼儿就多。这一年半载,你便好好待在那小筑中,不要给为娘惹事。”
“是。”
晚膳用毕,闻雪朝突然开口道:“母亲,明日是中元节,我想带乌小娘子去河边放花灯。”
站在乌夫人身后的乌小娘子听少爷这样说,目光倏地亮堂了起来。她自幼在乌夫人身边长大,几乎没有去过杜陵府,更别说过中元节了。
乌夫人听到乌小娘子发出的雀跃声,眼神闪过一丝黯淡。昔日因,今日果。乌小娘子自打被自己捡回来,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区区放灯的小事,竟然就能让姑娘家如此欢喜。
“去吧,”乌夫人淡笑一声,“没想到我这半截身子入土之人,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张灯结彩,儿女成行的景致。”
翌日,闻雪朝教乌小娘子做花灯。
二人从来往海道的货舟上寻到了不少草纸与风烛。闻雪朝照着广阳的样式,手把手教乌小娘子叠出莲花的形状来。乌小娘子兴致颇高,一下午便制成了上百盏花灯。
“少爷,京城每到中元节,人们都会在河里放花灯吗?”乌小娘子问。
“不止中元节,还有元夕,行清,街坊百姓都会在河里放花灯,祈求来年万事顺遂。”闻雪朝轻笑,“也不止是广阳,南抵杜陵,北至雁荡,都有放花灯的习俗。”
“原来如此,”乌小娘子欢喜道,“若让我许愿,我便祈求上苍,保佑夫人和少爷平平安安。”
闻雪朝渐渐敛起了笑容,拍了拍乌小娘子的头,道:“天色已暗,咱们这就去放花灯吧。”
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君留岛渡口一片风平浪静。
闻雪朝与乌小娘子将制好的花灯放在滩前,点燃烛火,一个接着一个放进海里去。
随着放入水中的花灯越来越多,海面上的烛火连成一片,鳞波之上荷花盛开。有的花灯遇到暗礁,便打了个旋,又朝着更远的地方飘去。
天地间一片漆黑,唯有渡口处的海面上,闪烁着昏黄的光,辉映在两人的眼中。
乌小娘子依依不舍地望着花灯飘远,看到花灯飘到很远很远之外,似是被什么东西挡在半途,不再随波而动。她揉了揉眼睛,发现礁石之后好像藏着什么庞然大物,正渐渐从黑暗中显出形来。
还未惊呼出声,乌小娘子便觉后颈处传来一阵剧痛,随后便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