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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小长在京城,初到此地时,各方面都不习惯。时间久了,倒也渐渐适应了。
她幼时与父亲分离,多年未见,难免生疏。不过毕竟是骨肉血亲,很快也就熟络起来。
边关条件艰苦,远逊于在京中。但她并不在意,因为在这里,她能感到久违的心安。
她已经很久没梦到满地是血的画面了。
远离京城的是是非非,宋清兮帮父亲打理内务,跟着石神医学习医术。这样的生活对她而言,简单却也充实。
这天父亲匆匆归来,面色沉沉,手中攥着一封信。
宋清兮心里咯噔一声,奉了一杯茶,低声问:“爹爹,出什么事了?”
“你自己看吧。”临西侯没有喝茶,而是将信件递给了女儿。
宋清兮接过信,匆匆浏览,愈看愈惊。
她先前已经知道,二妹宋雁回被四皇子谢浩带到身边做女官。为此,她特意以父亲的名义写了一封暗信令人送往临西侯府,想让母亲接雁回出宫。
可今日这封信却告诉她,四皇子请求皇帝为他和宋雁回赐婚,又在赐婚当日推倒雁回,使其受伤失忆。而且,四皇子还知道了她假死一事……
她的脸色一点一点地白了。
临西侯皱眉,沉声问:“你不惜假死也要躲避的人,是谢浩?”
宋清兮睫羽低垂,声音极低:“是。”
她跟二妹宋雁回关系并不亲厚,可看这信里的说法,雁回受伤失忆,跟她也有关系。
——四皇子以为她死了,生出了让宋雁回替代的心思。在得知她还活着以后,又毫不留情地舍弃。
临西侯重重拍了一下桌面:“混账!”
桌上的茶盏微微晃动,有几滴茶水洒了出来。
抬眸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长女,临西侯略微缓和了神色:“爹爹不是说你。”
“我知道。”宋清兮笑笑。
她只是觉得不安,她假死之事被那个疯子知晓,也不知他会怎么做。
“兮儿放心,在为父这里,没人能欺你。”
“嗯。”宋清兮点一点头,压下了心里的不安。
十来天后,临西侯得到消息,皇帝下旨令四皇子前去就藩。四皇子还没到封地,就死在了路上。
听闻此事后,宋清兮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
那个人,就这样死了吗?
她有点不厚道地想,死了也好,死了她就不必替自己担忧了。
可是她连续几晚做梦,梦中他眼睛通红,浑身是血,拦住她的去路,试图将她圈进怀里,一声又一声地唤她“姐姐”,又质问为什么骗他。
连续数夜睡不好觉,宋清兮不免头痛,请石神医开了几贴药,头痛的毛病有所缓解,可时常做噩梦这一点,却没半分好转。
她寻思这可能是心病,药石无效,那就试试鬼神吧?只当是求个心安。
宋清兮简单同父亲打了招呼后,外出前去上香。
边关多战事,伤亡的士兵多,寺庙香火也旺盛。——人人都希望佛祖保佑,一直平平安安。
宋清兮除了祈求边关无战事,家人身体康健以外,默默多求了一句:“望佛祖保佑他早些投胎转世,下辈子做个好人。”
这是她看在他已不在人世的份上,最后一点宽仁。
边关民风淳朴,在这里,宋清兮渐渐习惯出门只带一个丫鬟。
离开寺庙回父亲所居的住所,途经一条小道。
宋清兮行得数步,忽然听到丫鬟一声低呼,她回头看去,呆立在当场。
丫鬟被人捂着嘴,又被反剪了双臂,睁大一双眼睛向她求助,嘴里呜呜出声。
阳光倾洒进小道,有尘埃浮动。
一个男子正一步步向宋清兮逼近。
宋清兮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向陡然出现在眼前的面容。一向清冷自持的她,瞳孔倏地一缩,脸色发白,嘴唇蠕动,却没发出声响。
她甚至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因为站在她面前的,并非旁人。而是已经不在人世的四皇子谢浩。
他长高了一些,身上的少年气几乎消失殆尽,整个人显得阴鸷而怪异。
看见她,他甚至笑了笑:“姐姐,好久不见。”
紧接着,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面颊,小心而温柔,似是抚摸着一件绝世珍宝:“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他眼睛通红,眼尾有些湿润。
这让宋清兮下意识扬起的手竟落了下去。
他发狠一般,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他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地上的影子以及温热的触感告诉宋清兮,眼前的是人而非鬼。
想到自己的假死,她瞬间明白过来。这人和自己一样。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宋清兮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别开脸,视线在附近逡巡,思索脱身之法。
谢浩紧紧盯着她,眼睛眨也不眨,他声音闷闷的:“我怎么会认错你?你的模样,一点一点刻在我心里,我死了都不会忘记,又怎会认错?”
话说到这份上,宋清兮也不想再与他打马虎眼,指了指被控制住的丫鬟:“放了她!”
“放了她倒也不难。可是放了她,姐姐就会如我的愿吗?”谢浩声音很轻,“姐姐,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宋清兮皱眉:“你到底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