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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那个孩子缩在皇轩昼的身后,怯懦而安静。他当时挑着嘴角嗤笑了一声,这么怯懦的孩子啊……
可如今那个孩子却站定在了他的面前。
“沈安,你知道昏礼为何要在黄昏时举行吗?”长庚帝突然问。
“奴才不知。”
“据说以前啊,没人想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于是那些该娶亲的男人就趁着黄昏的时候天黑到别的氏族抢女孩。”长庚帝说:“如今我的女儿也该被的小子抢走了……想想还是不甘啊。”
走到某处忽听闻有木鱼声响,长庚帝停在了梅园外,侧身问声旁的沈安,“皇后还未睡?”
“应该是的,听闻梅园的伺候丫鬟说皇后最近都睡得晚。”沈安躬身说。
“哦。”长庚帝点了点头,过了许久忽然问,“从什么时候睡的晚的。”
“该有几个月了。”
长庚帝站在梅园外,沈安也就躬身等在一边。
其他的太监也不敢多嘴,弯腰执灯,远看上去像是长桥上的几点摇曳萤火。
自从十多年前离忧皇后便搬进了梅园,那些大小太监也从未见过这位隐居宫中的离忧皇后。
对于他们,离忧皇后不过是每个夜晚传来的木鱼声。
就连长庚帝也从未入过梅园。
本便只是一场延续了几百年的以婚媒为盟书罢了。
皇轩且尘娶了青溟帝的妹妹,历代的皇轩家和皇室也就这么互相嫁过来嫁过去。
当年他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而迎娶皇轩无忧不过是为他夺得帝位加个筹码罢了。
不过想当初这皇轩家的送亲礼倒是好大个阵仗。
自古有定,除有战事,二十万兵马不得过长江,十万兵马不得过汉水,五万兵马不得过渭河,一万兵马不得过黄河,千骑不得入长安。
于是那皇轩昼便二十万兵马送其妹至长江,再以十万兵马送至汉水,五万兵马送至渭河,万匹铁骑送至黄河。
所有的人都在想皇轩离忧入京又要弄出什么阵仗。
可最后那个女儿只是独自下车捧了一坛花雕入长安。
后来长安诸官见了那位皇轩家的女儿都说皇轩昼这是千军万马送滑珠。
滑珠,乃珠中最次者。
皇轩离忧的样貌不过勉强算的上是清秀,后来金陵有了那位美的如同一阙重工倾城美人赋的司雪柔,就连金陵人都忘了这位曾经的皇轩家女儿。
她像是一颗石子投入长安巨大的漩涡中,她身后的权势将长安扰得泛起了层层涟漪,可她自己却只是沉入了池底。
辰朝少有嫡子,因为历代的皇后多是皇轩家的女儿,辰朝的皇帝都小心着让皇轩家获得更多的权柄。
未即位时他们需要皇轩家为他们背书,可一旦即位,皇轩家就是他们最大的心患。
而他也一样。
那些时日一直是女人一个人待在院子里,他不知道她都在干什么,他有他的皇图霸业、帝王权术,也有他的宠妃美妾。
而皇轩离忧最后也只生下了龙璎珞一个女儿,未等龙璎珞足岁便搬到了梅园,静心修佛。
于是久了,东煌诸臣忘了皇轩家的这个女儿,后宫也忘了宫中还有位离忧皇后。
如今没有雪落,梅园中的梅花也未开。
一切都不是什么好时候。
长庚帝摇了摇头,“走吧。”
沈安躬身喊道:“起驾。”
那声声响的木鱼像是停了一停,长庚帝突然像是街巷间向女孩子扔了颗石子引了女孩回头皱眉的泼皮一样在夜色中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玄色衮袍从石桥上掠过。
毕竟……那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
03
子尘从惊梦中醒来。
窗外天未明。
司天命正悠然地在一旁看着一卷书。
“我是醉了吗?”子尘问。
“何止是醉了?现在整个长安都知道你皇轩烬醉击长安鼓,笑怀美人花。一人登高台,风流得很。”司天命摇头晃脑颇有其事地说。
“我是在哪被找到的?”子尘说。
“当然是在鼓楼,找到你的时候你都醉的不成样子了。”司天命叹了口气说:“子尘,你已经是就要成婚的人了。”
“我知道。”子尘点了点头说。
百年前的故事被人荒腔走板地唱,你我从此是陌路的牡丹亭旁梦醒人。
04
长安,昏时。
东煌皇室的嫁娶之礼依行周礼。
三书六礼,今日亲迎。
龙璎珞身着华贵的九重锦衣。
她皮肤本就白的近乎病态,像是琉璃一般易碎,如今穿着玄红二色婚衣更像是个瓷雕成的娃娃。
她手执羽扇遮面,低却的眼乖巧如同一场落下的雪。
发上系着的红缨垂落。
女孩身披景衣遮尘,安安静静地坐在轿辇之上。今日是帝王的女儿出嫁,去嫁那金陵城中最风流的公子。
合该举国来庆,天地祝贺。
“公主,可记好了,直到礼成都不要把扇子拿下来。”有狐轻笑着说,她知道她的公主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太久。
她的公主一直望向金陵,等着那个金陵的少年来娶她。
“恩。”龙璎珞轻轻点头,像是梅子酥一样,甜甜软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