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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没注意。”维希佩尔冷硬地说。
“还真是冷硬啊。”龙璎珞说。
无数的黑鸦在千军万马中穿梭,黑色的鸦羽落在战场上。
维希佩尔闭上眼,听着乌鸦羽翼的声音。
他在战场上晕染的水墨中挥枪而刺。
随着枪头刺入那名身着甲胄的虎贲将的身体,虎贲将化作水墨后却没有再起聚起来,而是如墨一样落在沙中。
银色的枪头如同雾中的水晶。
而渗入枪头的银丝线顺着长|枪一直连入维希佩尔体内。
像是那把枪也成为了维希佩尔身体的一部分,而那银色的丝线中流淌的便是维希佩尔的血液。
“魂晶?”龙璎珞坐在御辇上,跳着嘴角看向维希佩尔,“你在把自己的灵魂当作武器吗?不要命的啊……”
下一刻维希佩尔再次向后刺出长|枪。
挥动陌刀的虎贲将的身体化作墨落在沙上。
不是所有的虎贲将都是魂魄,大部分只是幻象罢了,维希佩尔闭着眼借着那些乌鸦穿过虎贲将的声音辨认着哪些才是真正的魂魄。
龙璎珞还在愣着神想着男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能有着这样强大的能力。维希佩尔突然握着长|枪向着龙璎珞直直冲了过来,陌刀接连落下,男人白衣染血。
他不退不避,眼中只有御辇上锦衣的女孩。
长枪刺入女孩的身体。
然而御辇上空空如也,只有一件华美的穿花曳撒罗锦衣。
“真正的王,必御驾亲征!”
维希佩尔身后的虎贲将脸上狰狞的面具落下,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少年的脸。
而他手中的魂锁早已穿过了维希佩尔的胸口。
维希佩尔捂着自己的胸口。反手握住化作少年之身的耶梦加得的手臂。
那些化作沙中墨的魂魄再次聚成身着甲胄的虎贲将,然而相比刚才,他们的身体更加虚无,更像是真正的灵魂。
他们冲向耶梦加得,痛苦地嘶吼挣扎着,像是要撕裂耶梦加得。
“和世界树做了买卖的,可不止你一个。”维希佩尔在他身边聚起魂域。
在这片魂域中百鸦穿行,魂魄嘶鸣。
而他才是主人。
他于耶梦加得的幻境中撕裂出了一个属于他的领域。
以灵魂为媒介。
“被自己所护送的公主杀掉,怎么也会不甘的吧。”维希佩尔笑着说,鲜血从他的身上滴落。
“你不该拿魂魄对付我的。”
“可这个幻境终归是我的。”耶梦加得突然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一瞬间,百万兵马,沙场万里如水墨般散去。
天地皆白。
四下皆是带着浆白面具或弹琴或吹箫或歌舞的人。
“驷玉虬以椉鹥兮,溘埃风余上征。”
白衣的伶人如台上的牵线偶般吟唱着。
维希佩尔捂住胸口的伤口,手执银枪,行走在那些似痴似癫的白衣人中。
鲜血顺着枪尖滴落在画布一般白色的地面上,如同梅花绽放般晕染开来。
“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
伶人的吟哦哀怨凄婉,维希佩尔放出大片的鸦群,黑色穿行于苍白中。
那些提线人偶般的白衣人突然向着维希佩尔冲了过来。
如同白色的鬼魅。
维希佩尔毫不犹豫地出枪,在那些鬼魅之间厮杀着。
红色的鲜血如泼墨般洒在地上。
一切像是一出戏剧一样,仍有伶人状若疯癫地在一旁坐地拍着腿上的红鼓,为这场厮杀配上铿锵的鼓点。
“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
维希佩尔听着伶人的吟哦,突然皱眉。
羲和者,帝俊之妻,御日而行于空中。
崦嵫者,日落之地。
带着浆白面具的伶人拍着鼓,麻衣如素。
御日而行的神明停驻车辇,望着不远处的日落之地。
我也想留在这神之所,可是忽然之间就到了日暮黄昏。
乘凤辇驾玉虬,我将同尘埃与风归于天。
白色的伶人落地,鲜血染红白布。
维希佩尔看到了白色尽头的耶梦加得,雌雄莫辨的脸。
而他怀里抱着摘下了面具的少年,额心一点猩红。
“黄昏终至。”
耶梦加得说。
忽然之间,天地变幻。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一切又变为了居庸关的战场。
龙璎珞的怀里抱着眼如灰烬的子尘。
维希佩尔捂着胸口的伤口,抬头看着天际。
一切的天光都消失了,天地皆变为黑暗。
女儿峰,芬里厄抱着怀里的刀抬头看着被黑暗吞噬的天空,蓝色的发辫在空中飞舞。
他的表情说不上是冷漠还是期待,甚至细看还有几分厌恶。
芬布兰之地,唐德和维尔在战地安排着受伤士兵,三个月下来,西陆战死之人将近五十万,鲜血在冰上凝结了一层又一层。
“天怎么突然暗下来了。”唐德抬起头。
明与暗的交界明显地在冰山之上移动,从几十万冰川上死去士兵的尸体上移过,像是死亡在这一刻开始收割所有的灵魂。
黑暗照过唐德和维尔的身体,那种黑暗与夜晚的黑暗不一样,仅仅是处于这样的黑暗下便令人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