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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因为要去凶险的大荒山,才不敢这般慢悠悠地折腾,只是去附近的堆尸地看一看,天亮前没准还是能跑上一个来回。
大荒山附近煞气太重,司淮的小扇子不是什么高阶的兵器,远远遇到那一团笼罩了山头的黑色雾气就发出的轻颤的声音。
司淮看准了下边一块平稳的地方想要落下,却发觉身后的人一只手稳稳环在了他的腰上,风吹过袖袍发出猎猎的声响,忽然平升了一分燥热。
他假意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稍稍侧过了脸对身后的人道:“大师,我这扇子飞不动了,下边一段路我们得下去自己走,你手松一些……”
“贫僧这手一松就得掉下去,施主你这扇子太短了些,我只能落半个前脚掌在上边。”
“你再把我箍这么紧我们就得……”话没说完,脚下光华越来越淡的飞花逐月扇忽然歇了气一般暗了下去,直直往底下栽去。
好在本来飞得也不是很高,两个重物落下接连发出两声闷响,司淮动了动自己没有摔断的泥手臂,伸手攘了攘压在上边的人,补全了刚才没说完的“掉下去”三个字。
吾念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一手拉着司淮起身一手替他揉着方才被自己压到的腰背,呵呵讪笑了两声,没话找话似的夸赞道:“淮施主身形紧实,耐得住摔。”
“……”司淮看向他的表情有些微妙,从地上站起来松了松筋骨,没有接他的话,辨了辨方向便朝前走去。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仿佛今晚到大荒山来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又或者,他这一世根本就不该再靠近吾念,一个人走那条阴冷漆黑的独木桥才是归宿。
按着素尘所指的方向往西走了大半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小矮坡,一种不寻常的气息从矮坡后头弥漫出来,比不得大荒山的煞气那般邪戾,却让人越靠近越觉得心头压迫得厉害。
司淮慢下了脚步等吾念跟上来,望着那不时浮起来的幽幽绿光,有些没底地问道:“你觉得这里真的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那道姑已经说了,这些尸体是信陵城主堆到这里的,你要找那枚十字花镖的线索,我们去信陵城查一查就是。”
他总觉得再往前走,会看到什么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不。”他说话的功夫吾念已经到了他边上与他并行,“信陵城主往这里扔了这么多战后的尸体,他自己虽然不声张,却未必没有人知道,替林先生处理尸体的人不一定就是他。让林先生杀人的人和追杀林先生的人想来不是同一批人,这十字花镖极有可能是那穿黑斗篷的人见有人追杀林先生,出手替他摆平时留下的。”
“你觉得他有可能会在丢尸的时候留下些什么线索在这里?你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吗?林应替那人杀了这么多人,他能知道那人把失踪的尸体丢到大荒山附近并不奇怪,可素尘说了,她经常隔一段时间便会从这里带走一些尸体,这堆尸的大坑里却像会长出尸体填平被带走的沟壑似的。”
信陵城十几年前有过一场战事,死了上万人,战死之人怨气极大,信陵城主将尸体丢到大荒山附近想必是想利用这里的煞气压制住这些新鬼的怨魂。
通常这些堆尸的地方都会落有一道仙门禁制用来压制鬼魂的怨气,时间一长,怨气聚集的地方就会渐渐生了一种平衡。
若是只有一道禁制倒也罢,少了几具尸体出不了什么大事,可偏偏此处还有大荒山的一重煞气压着,稍有不慎就会生出什么祸端。
“你的意思是……素尘道姑从万人坑带走了尸体会扰乱这里的怨气,所以有人发现尸体少了之后就用另外的尸体来填?”
“嗯。”司淮点了一下头,苍凉的月光照在他的脸色,连那道目光都平静了几分。“除了落下禁制的人,谁会察觉到这里出了差错,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弄来尸体填上?凤棉城失踪的人根本堵不住这个缺口,保不齐只是正好凑数一起扔过来的。”
“所以这件事还是该从信陵城主入手?”
“他不一定就是那个让林应杀人的人,但既然那人能知道这里有个万人坑,把那些失踪的人混到别的尸体一起扔到这里,即便不是信陵城主,没准也是他身边的人。而且,仙门四大家之一的明家世居信陵,听说有一层表亲的关系。”
仙门中的关系复杂,明家有一支出将入相的外势,和信陵城主沾点亲故也是正常。
这么说起来,信陵城主敢把那些死尸堆到大荒山附近也不是没有道理,没准那道禁制还是明家帮着落下的。
吾念一时没有接话,目光看着脚下崎岖不平的路,心里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司淮心里不踏实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眼见就要翻上矮坡看到那堆得漫山遍野的尸体,忽然生了一股退意。
“诶……”司淮脚步顿了一下,想要劝吾念一起离开,话没出口,前方便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响动声。
低低的沉吟声仿佛是从幽深的地底传来,脚下传来了明显的剧烈震动,前方一团团森森绿光冲天而起,四野荒原尽是孤魂野鬼的嚎哭声,漫天遍野充斥着死亡的腐朽气。
吾念二话不说加紧了步子跑上了矮坡,司淮暗暗捏了一把劲只得跟了上去。
脚步还没有站稳,被压抑的沉吟声仿佛突然冲破了地底的钳制,忽然变作了一声雄浑清旷的吟啸,肃杀之音刹那间压过了遍地的鬼魅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