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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淮的意识有些昏沉,只觉得有几只手轻柔地在身上摸着,薄纱在脸上拂过弄得有些痒,嬉笑的声音不时在耳边响起,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两只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来,又将他拽进昏昏沉沉的梦里。
这一场零零碎碎的梦也不知道做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嗓子干得厉害,张了张嘴喊了个干哑的“水”字,当即便有温水润开嘴唇,流进干得冒烟的喉咙里。
只是……嘴唇碰到的似乎不是冰凉的杯壁……
司淮的眉头皱了起来,辅一睁眼,便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坐在自己跟前,一手扶着他的头,另一只手沾了些水在指尖,正小心润着他干裂的嘴唇。
这么说……方才他就是这样沾着喂他喝水的?!
司淮当即从床上爬了起来退到了墙角,只觉得被人轻薄得有些恶心,低头看了看见身上的衣服还好好穿着才安下心来,警惕地盯着坐在床边的男子……和他身后七八个妙龄姑娘。
男子穿着一身绛紫色衣服,一头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面容俊朗,眉间用朱砂画了一朵盛开的牡丹花,眼角和眉梢描着上挑的粉黛,唇角微勾,整个人从头到脚透着一股邪魅的气息。
秣阳城的人都说那个掳掠貌美姑娘的妖物会化成英俊男子的模样,但是幻化得连气息都不掩盖的妖倒是十分少见,也不知这张脸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身后的几个女子倒是没有妖邪气,想必就是他从秣阳城里抢走的那些姑娘。
司淮细细回忆了一下,他明明是和灵隽一起在客栈里,把灵隽惹生气了之后自己喝起了闷酒,然后就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浑然不知道自己一觉酒醒怎么就到了妖怪窝里。
这妖人神情看起来尚算和善,想必是不知道他是男扮女装。
平定下来后,司淮低咳了两声清了清嗓音,捏着嗓子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公子你是……”
那男子并未答话,仍是看着司淮浅笑,倒是他身后一个姑娘走上前来,纤纤素手搭在了他肩上,轻笑道:“我们公子姓胡,单名一个澜字。”
另一位姑娘搭上了他另一只肩膀,接道:“澜沧山的澜。”
“澜沧山?”司淮隐隐觉得后脖子有点疼,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有些奇怪明明在房间里喝醉了酒,怎么一转眼就到了澜沧山。
他甚至没怎么在大街上抛头露面过,就这么莫名其妙被这只妖怪给盯上了?!
“姑娘——”胡澜止住后边正要开口的女子,脸上的笑意更深几分,道:“姑娘昨夜一个人蹲在秣阳大街上挨冻,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不忍心见姑娘受寒,便自作主张将你带回来了。”
他的声音温润得像山间暖泉里捞起来的玉,和灵隽身上的那股子温和不同,带着缱绻不散的暖意,和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邪魅气息。
司淮学着他身后那些姑娘露出几分羞怯的笑意,心里却有些忐忑,笑里藏刀的人往往最难对付,灵隽那和尚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里来。
这几个姑娘明明都是被这只叫胡澜的妖掳过来的,却又对他千依百顺的样子,说不定是被他使了什么魅惑的妖法。
胡澜见司淮不说话,也不恼愠,轻笑着问道:“不知姑娘闺名叫做什么?”
“在下……”司淮下意识要回答,话到嘴边意识到不对劲,生生又转了个弯,胡诌道:“在家里爹娘都唤我作小五,小女子姓司……施,闺名施槐,槐花的槐,家中排行第五。”
“想必姑娘出生的时候槐花定然开得灿烂,不然怎么生得比花儿还娇艳?”胡澜伸手在他脸上划了一下,他身后的几个姑娘便跟着笑了起来。
司淮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动脚,赶紧往后躲了一下避开他,脸上现出一丝愠色。
他从化成人形至今,还没有人用“娇艳”二字形容过他。
胡澜见他不悦,也没有过分强求,兀自站起身空出了床边的位置,让身后的姑娘围到床边去,用一派云淡风轻的语调道:“姑娘若是有亲眷在找你,我可以把你送回山下。”
司淮一时看不透他的心思,正在心里思忖着该怎么答话,围过来的姑娘就抢在他前边开了口。
“送回山下干什么?山下多纷扰,不如留在这儿和我们姐妹几个一起作伴,伺候公子。”
“是啊,施姑娘生得这般好看,定然很讨公子喜欢。”
“施姑娘似乎不是秣阳人氏,不知道是从哪里过来的?皮肤生得这样好,用胭脂最是好上色。”
“是呀!看着小脸儿白的,公子昨夜给我带回了一盒胭脂,正好让你试试!”
司淮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有些脑袋疼,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个说要给他拿胭脂的姑娘就跑了出去。
另外几人也没有闲着,又是拉住他的手问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又是捉住他的头发胡乱编起姑娘家的小辫子,七嘴八舌地没有一刻停息。
寻常姑娘家被妖怪掳到了陌生的地方总该害怕才对,这几人非但没有想要逃走的念头,还劝着别人也一起留下,要说没有被迷了心窍他是不信的。
司淮盯着那道背对着自己的背影,死死控制着自己,才没有在不知底细的时候冲动地把旁边的人都掀开。
跑出去拿胭脂的姑娘满心欢喜地又跑了回来,手里宝贝似的抱着个小匣子,站定在胡澜跟前晃了晃,笑道:“我不光拿来了胭脂,还把蔻丹也一并拿来了,他手指生得白细,涂上红蔻丹公子定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