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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余舟看着余尾,又像是没看,他脑海里有个异常清醒的声音在说:他又走了。
可他内心并不接受这个说法,全身都不接受,连汗毛孔都在否决——吴也怎么可能走,他怎么敢再走一次,打断他的腿!
“你们不知道他租哪了吧,估计躲屋里哭吧,我妈情绪上来,肯定没对他说好听的话。”陆余舟挺平静地撒了一把狗粮,小公寓只有他知道,他不接别人电话,不会不接他的。“我手机呢,我给他打个电话。”
“他的手机不是没人接,是号码已经注销了。”余尾沉声说,“他签了袁氏你知道么?昨天是袁氏的人出面帮他善了后,因此那个谁,彭程的父母才没追究吴也扎伤彭程手的事,不过我们决定追究他们的绑架罪,但是最终结果很可能是有人帮他顶罪,毕竟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绑架的。”
陆余舟找手机的视线停住,定在桌上的加湿器上,湿气源源不断地喷出来,如同他心里不断蒸发掉的,那些自欺欺人的念头。
“喂,祖宗?”见他半天没动一动,余尾有点慌,捏着他的肩膀摇了摇,“你别这样啊,你难受还是怎么的跟我说一声啊。”
“尾哥,”陆余舟的视线转向他,眼睛湿漉漉的,带着一点恳求,“你能当我没醒来么?我想出去一趟。”
“哎操。”余尾躲开外甥的视线,他就受不了这个,他搓搓脸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谁让老子也爱过呢。”
半小时后,余尾开车载着陆余舟来到吴也的小区,一直到单元门楼下,他停车问:“要我陪你上去吗?”
“不用,我自己能走。”陆余舟穿着病号服没换,脸色苍白,看起来格外像得了什么绝症的样子。
他慢慢下车,站在阳光下闭了一下眼睛,赶走了方才一瞬间的眩晕感,这才走进单元门。
保洁阿姨正在拖地,看见陆余舟愣了一下,似乎是没将他跟平常那个健康阳光的小帅哥联系在一起,“你……哎你不是,你同伴不是走了吗,我以为你们退房了呢。”
陆余舟不知道吴也有没有退了公寓,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微微笑了笑,指着自己喉咙表示不能说话。
保洁阿姨便没再问什么。
电梯上楼,掏钥匙开门,像每次他来一样,只是这次他的心情不轻松也不雀跃,只有沉闷。
屋里还是原先的样子,房东的家居摆设,房东的一切,属于吴也的痕迹很少。他没有布置家的习惯,他的东西都锁在大箱子里,倒是陆余舟的痕迹比他多一些,门口衣架上还挂着陆余舟的外套。
吴也回来过,抹掉了他为数不多的痕迹,那四个大箱子不见了,阳台上没有他的内裤袜子,衣柜里没有他的衣服,连陆余舟经常穿的他的一件粉T也不见了,剩下的衣服都是陆余舟的。
他俩的衣服平时会乱放在一起,不会区分是谁的,从未这样泾渭分明过。
床头柜上有一部手机,一张银行卡——是他俩的小金库,还有一只旧书包。
陆余舟看见那只书包的时候,眼睛仿佛被什么刺痛,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那是他当年买给多肉做礼物的书包,黑色的,因为多肉总是故作深沉,说自己喜欢黑色,不过他觉得不好看,太沉重了。
在一起之后,他一直没问吴也有关于书包的事,因为他觉得吴也后来的生活那样乱,不一定还能保留住,如果问了,对方肯定会难受又尴尬。
真没想到他还留着,并且保留得这样完好。
陆余舟用一只手打开书包,待看见里面的五线谱本时,眼泪不要钱地哗哗流了出来。他赶忙用衣袖擦掉,迫不及待翻开本子看。
他的舟派大作跃然纸上,历久弥新,果然比胡萌画得丑好多。画上有新的痕迹,在每一张多肉的大黑脑袋上,都加了一个小圈,看起来像个天使光环。
陆余舟不大理解这是什么意思,直到他看了吴也的“日记”——整整八页纸,如果吴也在跟前,他一定会吐槽这是八页鬼画符。
斜杠,圈还有叉,以及某一页上频繁出现的点,陆余舟凭着对吴也的了解,很快就明白了日记里要表达的内容。
他们相遇之前,吴也的日记几乎被叉跟斜杠统治,从遇上他那天的全音符号开始,后面开始频繁出现圈,直到他们在一起之后,他的日记被圈成功篡权。
吴也过去的十年一目了然地摆在他面前,他没有失约,他每天都在记录自己,除了没有寄出。而陆余舟自己却食言了,他再也没有画过日记。
多肉记得他的话,珍重地保存着他的东西,他对他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可这次,又为什么都留下了呢?
陆余舟可能站太久了,腿有些发软,他一只手撑着床边柜缓缓蹲下,额头抵在床边。
吴也留下了他们的小金库,甚至连自己的手机都没带走,那里面有他俩所有的聊天记录,有几张陆余舟的照片。
总之,跟陆余舟有关的东西,他都留在了原地,而属于他的痕迹,他却带走了,就如同……一种彻底的决裂。
第二次了,陆余舟心里骂道,多肉那个王八蛋,第二次抛弃了他。
公寓门没关,不放心陆余舟一个人的余尾冲进卧室,看见了趴在床上“洗”床单的大外甥,眼泪晕湿了一大片床单,活像尿了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