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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姜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着嘴角眉眼弯弯恢复往日神气,连脑袋顶上卷曲的金毛都格外顺眼,不禁指了指:“小莱莱,你学坏了!”
姜莱说完,走到才支起来没几天的钢丝床前,转身躺了上去。
虽然小崎摔坏是因为前些天撞大运掉进了检查井,但是结合今天傍晚在胡同口的小插曲,姜莱突然就觉得修车费有着落了。
不仅可以一分不出,甚至还可以让小崎享受一次二十年专业技师的特殊服务。
不出预料,几分钟后隔壁的吵闹声转移到了自家门口。门铃响起,还有男人粗粝的喊声:“小曼,睡了没?”
姜莱微微起身挑开窗帘,从缝隙里往外看。
薛曼打开房门披着外衣,啧啧啧地摇头绕过姜莱的心肝宝贝儿,开院门去了。
姜莱起身,扒着门缝仔细听院子里的动静。
影壁边上,一个半大小子歪着脑袋,一只耳朵被男人提着。
姜莱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从那个身体倾斜的角度来看,应该是相当痛苦了。
薛曼:“天贵哥,你这是干嘛!快松手,把孩子揪坏了。”
北天贵手底泄愤似地紧了紧,而后才松开手换上微笑,声音刻意压低了好几个度:“小莱呢,没摔伤吧?”
薛曼把对面的北小武拉到自己身边,摸摸耳朵又摸摸额头,关怀起来:“伤着没有?”
北小武不回话,蜷在薛曼身旁跟见了自己亲妈似的。
姜莱撇了撇嘴清清喉咙,转身对着风水镜调换了个看起来颇显忧愁的表情,推门出去。
“小莱,没睡呢?”北天贵冲姜莱微笑,两只铜铃大眼瞬间变成两条弯月牙,伸手推了北小武一把,狠狠地暗示。
北小武抹了把脸,不抬头,声音跟蚊子叫似的,脚尖来回摩擦青灰地砖,一点道歉的诚意都感觉不到:“对不起。”
“什么,大声点!”北天贵眼睛又倏地瞪大,推了北小武一把。
北小武厌弃地甩了甩胳膊,往薛曼旁边挪了一点,抬头气鼓鼓地对着姜莱:“我说对不起!”
男孩的脸上三分稚嫩七分固执,开没长开的五官线条柔和,腮边一点婴儿肥,嘴巴委屈地无意识嘟着。若不是得装出很丧的样子,姜莱很乐意在这样白净的小脸蛋儿上欢喜地捏两把。
“行了行了,”薛曼连忙挽住男孩胳膊,疼惜地又摸了摸他的耳朵,“男孩子们打打闹闹太正常不过。我们小莱总在外面惹是生非的。”
“妈,”姜莱两手揣着口袋,走到三人中间,下意识地扫了眼小崎,“你也不问问我伤着没有……”
薛曼的眼睛立刻眯成条缝,凭本能立刻捕捉到空气中的一丝诡异氛围。她的儿子她再清楚不过,去年差点摔成二级伤残都没在自己面前哼哼过一声。此刻支支吾吾话里有话,指不定是憋着什么坏心思呢。
“那受伤没有?”北天贵关心起来连忙上前一步,一双粗糙布满油渍的大手拉着姜莱就上下查看,跟菜场挑黄瓜似的。
姜莱有点受不了北天贵身上的机油味,含着笑退后了一点,手从口袋里取出来摆了摆:“没……没事……就是……”
“姜莱!”薛曼终于有点明白,院子里的摩托已经倒在地上好几天,姜莱进进出出地一天到晚对着它长吁短叹,看来是终于找到个办法给小武挖了一坑。
“啊?”姜莱无辜脸看薛曼,已然入戏,指着倒在院子中间的小摩托,脸上瞬间浮现既委屈又隐忍的复杂情绪。
北天贵精湛的业务能力,让他一眼就看到了摩托上蹭掉的漆和变了形的排气管道,反倒是松了口气。
“车的事好办,人没受伤就行,”北天贵搓搓大手,笑笑地围着车转了一圈,“明天一早我带厂里去,保证给你弄得像新的一样。”
姜莱心里一块石头砰然落地,连忙抿住几欲喷薄而出的笑容,十分别扭地让那丝委屈在自己脸上多停留了几秒:“唉,那行吧只能这样了,谢谢叔。”
姜莱从余光里感到北小武正用毛茸茸的眼睛一波又一波地冲自己翻白眼,故作大度地伸长胳膊,搂住这个才长到自己耳朵尖儿的男孩,拿出当哥哥的气度:“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多危险啊?”
北小武从姜莱的胳膊底下挣脱出来,很嫌弃地揉了揉鼻子。
姜莱连忙揪着身上的一小撮T恤放在鼻下闻了闻,或许是在姥爷的书画房里待久了,身上还真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姜莱暗暗冲北小武眯了眯眼睛,示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北小武识趣地把头转向一边。
好你个小屁孩,给哥哥犯犟是不是,看来傍晚的回旋踢有点轻了。姜莱在心里嘀咕。
北小武一点点挪回北天贵身边,声音有点弱弱的:“爸,能回家了么?”
北天贵使了个眼色,北小武就头也不回地右手捂着半边屁股,身子一晃一晃地走了。
北天贵又一连冲母子俩说了好多抱歉之类的话,才转身去追儿子。
一时间,小院又冷清下来,剩下薛曼、姜莱母子俩对视。
薛曼隔着空气点点姜莱,用口型问:“你又憋着什么坏呢?”
姜莱耸肩,反手指了指身后的摩托,同样用口型回:“车坏了总要修吧,我没钱。”
薛曼还要说话,一个豆大的雨点不偏不倚啪嗒落在了她的手背上,而后,几乎是在瞬间雨就噼里啪啦地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