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页
顾长安突然间领会到了叶柘叫声中包含的意思。
他在勒令顾长安退开。
他……不会说话了。
所以只能用没有威胁性的声音发出威胁的吼叫。
犹如失孤的幼兽。
顾长安退得更远,叶柘的情况才好了些,不再那么躁动不安。
等猫跳进他的怀里,他才算彻底安静下来,停止了持续性的低声咆哮。
那只猫是叶柘在分别前的秘境里得到的灵兽,长着兔耳朵,会说话。
但是此刻,它就是一只普通的猫,懒懒窝到了叶柘的怀里,任撸。
用毛茸茸的动物特有的方式,安慰没有安全感的叶柘。
之后顾长安问过它,叶柘倒底是什么回事,它告诉顾长安,叶柘早就是这样的。
顾长安不知道,只是因为之前关叶柘小黑屋的时候,他经常不在。
面对叶柘的时候,他总是有太多激烈的情绪。
时而狂躁时而动/情。
他分不清自己心中汹涌的情绪是恨还是欲望,所以解决的方法往往都是往叶柘身上施加暴行。
他从来不打叶柘。
但他做的是比打叶柘还让他难受。
对叶柘这种一生都致力于控制好自己的人来说,因为快/感而失去对自己的控制,比顾长安刻意的折辱更他令他难受。
他需要承受的折磨是多方面的。
顾长安到来的时候,他需要忍受畏惧与愤怒;顾长安走了以后,他需要忍受自责于疼痛。
相/交的过程会给他的身体带来短暂的欢/愉,但是刺激的感觉会逐渐散去,身体的兴奋会慢慢消弥,剩下的,只有无数喊不出口悲鸣。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可是他不敢爆发,他习惯忍耐。
他病了,病得很重。
被长期囚禁的人会患上心里疾病。他生病是理所应当的。
但顾长安没发现过。
一方面,他之前并没有长时间呆在叶柘身边,叶柘会忍耐到他离开后再发作。
隔三差五小小地闹一次,并没有太严重。
另一方面,叶柘发作的时候他都不在,叶柘没有受到反复的刺激,小打小闹不怎么引人注意。
有时候他看见叶柘屋子里的东西坏了,只是以为叶柘在背地里发脾气,偶尔还会脑补叶柘骂他的样子。
然后硬生生脑补出了反应。
这一次,他和叶柘形影不离呆了好几天,叶柘控制不住爆发了,表现得异常严重。
顾长安只能让兔耳朵猫去安抚叶柘,自己连门都不敢进。
三天后,叶柘清醒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顾长安面前大闹了一场,以惯有的样子问顾长安现在到哪儿了。
当时他们在会凌云宗的路上。
第一次出行就此夭折,顾长安又求到了常建门前。
常建想出了一个比较邪门的法子。
精神上的病,一时半会是治不了好的,尤其是他这种病得连自己的猫都不认得的情况。
这么严重,基本不可能短时间内治好。
但是当他发病的时候,会忘记所有的记忆。
对世界一无所知,本身就会引起恐惧,而恐惧,只会加重他的病情。
常建想出的法子是:既然他病,不如让他病得更重一些,或者说换一个方向去病。
叶柘会失去记忆的原因,是因为他产生了“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不是我该多好”这样的想法。
因为想要逃避现实,所以假装自己不再是自己。
因为想要忘记痛苦,所以抛弃记忆。
发病时会失忆,这点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要改变的,是让他在失去记忆的时候,不要本能地抗拒所有东西。
要做到这一点,就要替他营造一个完美的人生,让他发病的时候认为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
为了办到这一点,顾长安去收集了许许多多的话本子。
一本本看过去之后,挑出暖心的部分,给叶柘看。
常建负责在他发病的时候进行各种各样的暗示。
最开始他构造自己新的人生,需要常建的引导。
到后来,他这个脑内已经形成了灵活的故事系统,自己编故事编得又快又溜,不再需要别人的帮助。
顾长安又带着他上路了。
临走前,顾长安向孟瑶清辞行。
孟瑶清言辞闪烁,神色怪异,没有了之前的亲近之态。
顾长没怎么放在心上。
虽然孟瑶清向他表达过“想要成为道侣”的想法,但顾长安对孟瑶清完全没有男女之情。
所以对孟瑶清的疏远没太介意。
他觉得,或许孟瑶清知道了他对叶柘做的事,感到生气与厌恶;对他变态的心理感到恶心。
这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不在意。
所以他依旧出发了。
因为常建要求不能刺激叶柘,所以顾长安就此失去了寻欢作乐的权利。
一个魔族,过得就像吃斋念佛的苦行僧。
叶柘只是身体有病的时候,顾长安还能狠一狠心,当个禽兽。
但叶柘现在出现了精神上的问题,他就是再禽兽,也下不了手。
因为叶柘编出来的剧本,十有八九都是“辛勤老农每日辛苦种地,只为养活一无是处的病秧子哥哥”这样的励志感人亲情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