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贵人暗妒倾城s,青鸟密传云外信
宫城之内不得骑马,不得佩戴兵器,非三品以上官员不得携带随从,谢知方在正艳门外卸去腰间佩剑,扶着姐姐下了马车,将一众下仆留在原地,步入戒备森严的天子居所。
却说这贝阙珠宫,檐牙高啄,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说不尽的富丽豪奢,气象万千。
他侧头仰望朱红色的高墙,只觉两面的墙合围起来,抱成个遮天蔽日的牢笼,压抑得人透不过气。
“姐姐,你喜欢这儿么?”他没来由地想起前世里功成名就后,和姐姐有限的几次见面,似乎都是在这花团锦簇的深宫里。
那时的她高绾云髻,珠围玉绕,腰佩翠琅,腕约金环,皑皑如冷山之雪,皎皎若云间之月,和他之间总隔着无数面目不清的人,连一句t己话都没机会说。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她那时候到底在想些甚么,又是出于何故,愿意为他这个并不亲厚的弟弟放弃尊贵荣宠的后位,义无反顾地奔向绝路。
谢知真却并未对此处的繁华盛景露出惊异或是迷恋之色。
她浅笑道:“梁园虽好,并非久恋之乡。”
谢知方怔了怔,笑道:“姐姐说的有理。”
宴席还没开始,他已经萌生出归家之念。
丽贵妃独占圣宠,掌皇后凤印,因此,举凡进宫的女眷,无论受谁传召,必要先往长春宫中拜见贵妃娘娘。
走在通往长春宫的御道上,谢知方看着汉白玉雕就的方砖,联想起不愉快的经历。
前世里,他和姐姐就死在这附近。
瞳孔有些晦暗,谢知方越矩地拉住姐姐的手腕,脚步顿了一顿。
“阿堂,怎么了?”谢知真心觉有异,并未挣脱,而是有些疑惑地看向他的脸。
“无事。”谢知方深吸了两口气,缓下焦躁的心绪,啰啰嗦嗦地叮嘱她,“待会儿我不好进殿的,若是贵妃因太子殿下或是乐安公主的事难为你,说一些夹枪带棒的话,姐姐千万忍着些,往后我找机会给你出气。”
谢知真忍俊不禁,一一应下。
她进殿觐见的时辰不早不晚,长春宫中聚满了后妃命妇,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谢知真恭恭敬敬地行跪拜之礼,旁边的太监高声唱道:“谢韬谢太傅之长女——惠和县主拜见贵妃娘娘!”
丽贵妃一瞧见谢知真,便想起自家女儿上杆子替她跳进火坑的事,气不打一处来,便存心给她难堪,继续和身边的郑嫔说话,将雪肤花貌的一个美人儿晾在冰冷的地上。
谢知真教养出众,不羞不恼地端端正正跪着,便是遭两侧的妇人们指指点点,依然面不改色。
跪了半柱香之久,丽贵妃这才慢理云鬓,掀起薄薄的眼皮,做出副恍然大悟状:“唔,这不是惠和县主么?你是甚么时候来的,怎么我竟不知道?”
她乜了唱名的太监一眼,指桑骂槐道:“没眼力见的奴才,巴巴地杵在这里丢人现眼!还不快将人扶起来?”
谢知真谢了恩,将手中捧着的匣子献上去,道:“这是臣女的一点儿心意,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太监将匣子呈到丽贵妃面前,里面是一柄玉如意,通t洁白无瑕,价值不菲,算是件上乘的宝物。
丽贵妃心气稍顺,待看清她的模样时,脸色微变。
不止贵妃,就连离谢知真近些的妃嫔妇人们也是又羡又妒。
明珠临室,衬得一众美人黯然失色。
“县主有心了。”丽贵妃端起一盏兰雪茶,轻啜一口,神色淡淡的,“县主今年多大年纪?可有婚配?”
乐安被齐家坑害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谢知真却全身而退,又生了副这样倾国倾城的祸水相貌,丽贵妃不由得又恼了三分,一边询问着,一边暗地里盘算应该把她配给哪户人家,才能既不教人非议,又能让她吃尽苦头。
谢知真还没答话,一个紫衣太监便从殿外急匆匆走进来,道:“陛下批完了折子,正往长春宫来,请贵妃娘娘准备接驾。”
丽贵妃先是一喜,旋即一惊,飞快地瞥了眼谢知真。
她淡施脂粉,打扮素净,站在一众花枝招展的美人里却格外显眼,透出种天然去雕饰的灵秀明净,将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若是陛下看见她……难保不会生出欣赏之心。
虽说有县主的身份阻碍,可前朝君主连自己的儿媳都能染指,若陛下一意孤行,就连她也未必拦得住。
丽贵妃脸色变了几变,故作若无其事道:“既然陛下要来,你们便移步往梅园赏花罢,这么多人挤在一处,吵得本宫头疼。”
谢知真随着众人走出长春宫,等候多时的谢知方长松一口气,连忙奔过来,问道:“姐姐可有受什么委屈?”
她摇了摇头,取出帕子帮弟弟擦拭额角的汗水。
谢知方虚虚扶着她绕小路往太子的清宁宫而去,低声道:“我生怕丽贵妃难为你,求太子殿下借着向陛下陈奏公务的时机,往御前献了几支绿梅,陛下看见果然多问了几句,听说今日丽贵妃在后宫设宴赏花,便移驾过来。若非如此,真不知道姐姐几时才能脱身!”
他深谙丽贵妃心理,知道她见过姐姐的容色之后,必不敢冒险让陛下看到她。
谢知真将自己进殿后的遭遇一五一十讲给弟弟,听说丽贵妃过问她的婚事,谢知方怫然变色,咬牙切齿道:“她休想g预姐姐的终身大事!姐姐放心,等回家我就去找母亲商量,必会给姐姐挑一个十全十美的如意郎君,把你的婚事办得又快又好!”
谢知真也有些忧心,因此并未如往常一般羞赧躲闪,而是微微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清宁宫时,太子被政事绊住手脚,还未回来。
明录手执拂尘在门口迎接,态度比以往热络许多,笑yy地行了个礼,道:“太子说话功夫就到,酒菜和戏班子也已预备好了,请谢公子和惠和县主进殿歇息。”
两个模样齐整的宫女迎过来服侍谢知真,引着她往偏殿的屏风后整理衣装。
鼻尖有颗红痣的宫女伺候她净手的时候,找借口支开另一个宫女:“采荷,澡豆快用完了,你再去取些新的来罢。”
待那宫女去了,她帮谢知真擦干净双手,福了一福,道:“县主,奴婢名叫采薇,是六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女。”
谢知真听弟弟提起怪帘埔神之事时,对六皇子的诸多狠辣暴虐行径有所耳闻,虽说对前世今生的缘法半信半疑,却还是牢牢记住了弟弟的央求。
她闻言心头跳了跳,收起两分笑容,态度有些冷淡:“我与六殿下素不相识,你找错人了罢。”
“绝不会错。”采薇从衣襟内取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洒金粉笺,恭恭敬敬地呈到她面前,“六殿下说,他之前迫于无奈,对县主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封信笺里详细解释了前因后果,县主看了必能理解他的苦衷。”
不等谢知真拒绝,她便将信笺塞到白皙如玉的手里,匆匆告退。
谢知真满头雾水,拿着那封信左右为难。
她扔又不好扔的,万一被有心人看见,无疑会引出麻烦,待要拆开又觉得此举有失庄重,犹豫了一会儿,听见弟弟在屏风外面轻唤,只好将信藏进袖中暗袋里。
谢知方带着谢知真来到正殿,正打算拜见太子,看见和他联袂而来的俊美少年时,脸色蓦然变得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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