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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不想。你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尝试治疗,我不会干涉。”阿撒托斯的瞳孔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尤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不过如果你不想听见那些音乐声的话……”
祂身边的眷者温柔地伸出手,按住祂搭在扶手上的看上去没有温度的手指。
有那么一瞬间,尤里觉得灰发男人会弯下腰,去亲吻那只仿佛褪色的指尖。
或许他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还有其他人在场。
“不!”尤里当时下意识大声说道,“请别!请别那么做!”
“……你还是想听见它?”
“我不觉得它很好听。”人类说道,“但是这是我活到现在遇到的唯一变数,它让我觉得我还活着。”
神明答应了他,让那声音以固定的、不会大幅影响听力的程度恒久地回荡在他耳畔。
听上去甚至有点像个有趣的童话故事,像灰姑娘请神仙教母把枯枝变成水晶鞋。
这是尤里唯一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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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太多人仅仅是因为运气不好就丧失性命,他们信仰的神也没来拯救他们。”阿撒托斯在和伊戈尔独处的时候嘲讽道,“但我不帮忙不是因为任何复杂的、人类道德与伦理层面的理由,就是因为我不想。”
“您完全有权利这么做。”
神明哼笑一声,因为和伊戈尔并排坐在床上,一扭头就能很轻易地咬耳朵:“但是我会为了你做任何事。如果你想要我帮忙的话,我就会去做。”
“您知道我们人类怎么称呼您假设的这种行为吗?”
“什么?”
“道德绑架。”伊戈尔忍着笑说道,“如果被人公开出去放在论坛上,我会被很多三观端正的人骂到怀疑人生。”
阿撒托斯眨眨眼睛,重点偏移:“有人敢吗?”
“……雨果?”
阿撒托斯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伊戈尔假装自己没听见他骂人:“不过您为什么会那么说呢?”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觉得尤里的病症和您这具身体的一些……小问题,有一点像。”
“是非常像。”阿撒托斯毫不在意地纠正自家眷者,“我也感受不到痛觉,不过我嗅觉良好,味觉失调。至于他听到的那些音乐声,”他随意地哼了两句,“我几乎每次睡觉的时候都会听见。”
“对于尤里而言,这是种疾病,会带来灾难与厄运。不过对我来说反而一种常态。”
“你或许会觉得,尤里生来就有病,为什么他不能够习惯?”
“这就是差别。他需要痛觉来警醒他外界伤害的程度,需要保护自己,需要正常生活,甚至需要另一种异常来证明‘活’这种生存状态。但是我不需要。生存和死亡的边界对我来说太模糊了,我根本不能理解死。”
“……”
“一个你喜欢的小说人物在作者笔下死掉了,你写了一篇改变剧情的同人,它就又活了过来。”阿撒托斯说,“这就是我眼中的生和死。”
“您是活着的,也是清醒的。”伊戈尔低声说道,“请您别再怀疑这点了。”
阿撒托斯笑了起来:“为什么你要在意我不在意的东西?”
“因为永别很可怕。”人类喃喃自语,“死亡很可怕,永恒的沉眠很可怕。”
“别担心。”神明歪着头亲吻自己的眷者,“我知道我们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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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与此同时,雨果在思考另一个有趣的问题,“你们看,就算他是虫族,也是智慧生物,是货真价实的群居动物。他作为他们族群的王,拥有支配每一个个体的力量,还可以将自己的思维‘降临’到任何一个容器里。”
“所以呢?”它的小听众之一温蒂问道。
“所以,”雨果打了个响指,“你的第一想法是不是,虫族具备同一个集体意识,就是阿瑟?”
“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艾丽卡举起手,像是在课堂上回答问题,“不过后来我觉得不太对劲,如果之前和我们沟通的每一个虫族都是阿瑟的话,那他难道不是早就疯了吗?或者虫族的精神和人类不太一样?”
“事实上,我操纵威廉姆斯就是这样。”雨果身边的仿生人鞠躬行礼,“但我不是生物,我是机器人,就算我的情感模块的模拟程度高达99.9%也不意味着我的大脑和生物大脑工作原理相同。除非阿瑟脑子里写满了C,不然我觉得他办不到。”
“我也这么觉得,雨果少爷。”威廉姆斯应和道。
“……”温蒂想说,你大可不必。
一旦意识到威廉姆斯是雨果小号,就不由自主地觉得这个仿生人多少沾点精神疾病。
“所以其实虫族的个体意识是存在的?”艾丽卡很有求知欲地追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我猜测是支配权。”雨果看上去已经分析很久了,就等着其他人来问,一旦说起这个话题立刻滔滔不绝,“他们的王族对其他虫子享有绝对的支配权。这种地位不是由能力或者后天进化决定的,而是存粹的先天差异,就好比蜂群中的蜂后和工蜂一样。此外,不同种的虫子能力也各不相同。”
“我们都知道智人是人属下的唯一现存物种,由直立人进化而来,更早期的尼安德特人之类早就灭绝了。但虫子不是,他们种群庞大,物种丰富,各司其职,统一管理,是和人类社会完全不同的另一种高效运转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