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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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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久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虚云已经趴在床上等他等的睡着了,他这段时间的精神总是不好,温久靠在门口看了许久,半是观察虚云的睡容,半是思考近来收集的信息。
    今日的听到两个故事,在假设它们都是真实的情况下,最明显的一处矛盾是白蛇究竟是男是女,船家口中说的白家小姐,这说明妖王在外是以女子形象示人,青蛇也称呼他为姐姐,这都是对的上的,但在闻新野的故事中,和尚吾欲见到的却是男子形象。
    到底有什么必要的理由令白蛇放弃自己的性别伪装成女子?还有一点,青蛇怀的孩子,民间认为是许生的私生子,可是就温久所知道的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妖与人绝对不可能有后代。
    那么排除一切可能,真相就是白蛇为雄蛇,孩子是白蛇的。
    温久微微低头,就算这是最后的真相,那么它与佛魔无心将他们引过来有什么联系?
    “魔物最大的力量来自于它们的执念。”
    虚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着他,静默了有一会,他说:“头发在滴水。”
    温久不可置否的拿起肩上的毛巾,一边随意的撸头发,一边走向虚云,虚云接过他的毛巾细致的擦干温久的长发,闲聊一般的询问:“想到哪了?”
    温久说:“白蛇。”
    “呃......”
    “好吧,又是他,”虚云佛起温久的发瞧了一会,道:“我所知道的,我父上在娶我母上之前是有过一段,但是司命和我说,在母亲追究这件事时,父上自己很好的解决了这件事。”
    虚云说起自己亲身父亲的风流史,总是有点尴尬,他叹了口气:“据说孩子也安置的很好。”
    温久仰头扫视了虚云一眼,眼尾像一把小钩子勾的虚云心里有些痒痒的,又有些心虚想,温久这是在等他详细说下去。
    “唉.....”虚云捂住温久的眼睛,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反正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温久感受虚云掌心炙热的温度,放松道:“真不想管?”。
    虚云:“.........真让我撞见了,管管也......”
    温久不置评价,调整了一下卧姿枕靠在虚云腿上,继续之前的话题:“无心的执念如果在于青蛇,那么很明显他觉得青蛇没有死,并且在我们一行人中,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的确很明显,名字中有“青”,有精神分裂,有无心的记忆,还有吸血的需求,除了言青再不可能是别人。虚云点点头,“但我们之前也讨论过,言青如果是妖,有很多矛盾解释不通。”
    温久随意的执起虚云的手在灯光下端详,闻言淡淡的扯了下唇角,道;“我们不如先假设,我们一行人,除了你我之外,谁是白蛇,谁是许生,谁是无心,谁又是当年那个仙人。”
    虚云紧盯着温久的动作,有些心不在焉,“前提是闻新野的故事是真的。”
    温久:“假设他是真的又何妨。”
    虚云无奈的梳理温久的发,道:“那我就来猜一猜,言青是青蛇,白乾是白蛇,无心最可以的是半路杀出来的闻新野,许生......人选只剩下言午和唐纣,按照亲疏以及言青对言午的敌意来看,许生八成是言午。”
    “这.......”虚云说完自己先笑了,“太荒谬了。”
    虚云说的荒谬不无道理,就算这几人身上有着非同寻常的因果,也不可能巧成这样,先不论妖族能不能在世为人,就说许生与青蛇成为血亲,白蛇与青蛇再次纠缠这等事儿,就够巧了,如果说有人故意促使他们几人相聚,可能性还大一点。
    “那个闻新野是凡人,”虚云慎重的说,“我看不出他身上有魔气,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凡人。”
    这个温久当然知道,他早在回学校的第一天就派人调查过闻新野,生平事迹都是真的,唯一牵扯进这件事里来的点在于,他入学后对言青的疯狂迷恋,若说不合理,其实也是说的过去,一见钟情毕竟也不少见了。
    温久抬了抬眸,随即又低下去,声音有些模糊的道:“契机在哪里呢。”
    让言青忽然记起前世的事,忽然妖化,以及闻新野的出现,触发这一切的契机到底在哪里。
    虚云道:“什么契机?”
    温久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的说:“我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我们断然猜测也有失偏颇,不如问问碧落吧,与轮回转世有关的事他多少知道的多一些,”虚云宽慰道。
    一朵血色的小花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漂浮在空中,花蕊中间裂开一道小小的缝隙,“两位大人,晚上好。”
    彬彬有礼却毫无感情的声音,碧落的声音。
    “晚上好,碧落,有件事要叨扰你一会,”不怪虚云这样客气,碧落毕竟是鬼灵之首,幽州各种大小事务都要经过他的手筛查,他办不了的才会呈递给鬼王,权力大,责任也大,因此这种充当百科全书的事儿都找上人家,虚云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因此他没有卖关子,直接问道:“妖物死后有没有可能投胎为人?”
    天上的花朵沉默良久,道:“按常理来说,是不可能的大人。”
    “一点可能也没有?”
    这回碧落沉默的时间更长,斟酌道:“也不是,之所以说不可能是因为不可能有人会这么做,妖魂与人魂相差甚大,一旦强行入轮回,不仅会使胎儿夭折,妖魂也会受损。”
    虚云说:“据我所知,妖魂不是应该在死后就立即消散了吗?”
    “在三界中是这么个说法,”碧落耐心的解释,“但也有些是例外,比如道行高深的妖能将妖魂注入妖丹中,那么它的妖魂就能很好的保存,一旦寻找到合适的身体就可以鸠占鹊巢,但妖物修炼一向困难重重,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一般都是妖王级别。”
    温久和虚云对视一眼,白蛇不就是妖王吗?
    碧落无法通过言灵花窥探对方的表情,他见虚云良久没有说话,便接着说道:“就算是妖王级别的妖物也很难借尸还魂,从古至今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另外,人妖有别,妖魂寄生在活尸中虽说和正常人无异,但这样人不人妖不妖的身体根本无法修炼,且寄生过程对妖魂承受的痛苦堪比雷劫,寻常来说大妖宁愿消散也不会选择这样苟活百年,因此我才说不可.......”
    忽然隔壁房间传来一阵重物撞击地板的沉闷声,打断碧落珠玉击壁般的声音,虚云转头看了一样眼,眉心微微往中间靠了一分。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时,碧落等了一会,随后关切的叫了一声:“大人?”
    虚云已经没再往隔壁看,神色如常的说:“没事,碧落你继续说。”
    碧落:“........”还要说什么?不是说完了吗?
    这时,温久适当的接过话题,他语气淡仿佛是随口问一句,“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延缓妖魂消散?”
    言灵花的碧落赠给温久的谢礼,温久虽然在此之前都没有插过嘴,但碧落知道他肯定在场,碧落笑道:“我倒是知道一种保护妖魂短期内不消散的法子,以仙气滋养,仙人的神元与天地一脉相承,对于凡间俗物来说是很好的吊命良方,只是......”
    “只是什么?”虚云笑着打趣道:“碧落尽管说,我们定不外扬。”
    碧落声音轻了一些,似乎有些无奈,道:“大人言重了,只是此法治标不治本,若想长久只得定时输送仙气,不仅可能伤及根基且极易沾染妖气。”
    他停顿了一下,加重声音道:“不可取。”
    谢过碧落后,温久收起言灵花,阻塞的思路顿时通畅。白乾是妖王,在和无心和尚一战后肉身受损,甚至是死亡,那么他极大可能将自己的妖丹寄放在合适的凡人身内;至于言青,他有一位交情很好的仙人,那么仙人滋养他的魂魄甚至协助她寻找合适的身体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寒月中天,星隐云间,柳老头今儿个儿子儿媳都加班,就他和小孙女在家吃饭,小老头寻思着多接几位客人,一会带孙女下馆子,晚上西湖灯火通明,景色比白天更好,虽然天冷也热闹的很晚。
    柳老头锁好船,背着孙女慢慢往家里走,寻思着是吃烧鹅饭还还是买几笼热饺子吃,想着好吃的脚步就快了些,颠的小孙女咯咯直笑,经过青蛇桥的时候柳老头无意往桥上瞟了一眼。
    这石桥是个老古董,没人敢在上面动心思,因此灯也没安一盏,月光洒在上面隐隐约约散发着绿光,另一面却黑漆漆的,像匍匐在深夜的一只庞然大物,柳老头怕看见孙女害怕,每到这个地方,他都会低声道:“菁菁,帮爷爷看前面的路,爷爷看不清。”
    但今天他还来不及说,就听见背上的孙女软糯糯的说:“爷爷,桥上站着个和尚。”
    和尚?桥都不通人哪来的和尚而且他刚刚往那边看的时候分明什么也没有啊,柳老头僵硬的往桥上看了一眼,心脏咯噔一下,就开始心悸起来,小孩眼睛和大人不一样,能看见别的“东西”!
    寒霜时节,柳老头惊的头上都是汗,火烧屁股似的背着小孙女往家里跑,连馆子也不敢去吃了。
    这条路上游客渐渐少了,半天人声鼎沸的青蛇桥此时变得一片寂静,白天受的香火舒缓的围着蛇身,逐渐汇聚在下颚,蛇身环绕着淡淡的灵光。
    青色的灵光如水般滑过白色的袈裟,桥上立着一道雪白的身影,他右手捏着佛珠,左手掐诀,嘴角微动,一阵疾风刮过,吹动和尚一尘不染的袖袍。
    当全部的白烟聚拢在青蛇的下颚时,和尚放下手,极缓慢的睁开眼,露出一双平静如镜的眼,清澈的棕曈中倒影出一道同样一尘不染的月色身影。
    和尚像是被什么刺痛了眼,他轻轻拨动佛珠,一道黑金倒“卍”飞向那道身影,在虚云眼中这倒“卍”快的只剩一道残音,他抬手一道火焰甩过去,轻轻松松将倒“卍”烧的一干二净。
    虚云吹灭指尖的业火,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有些轻佻,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谦逊的笑容,让无心的心情更加不虞,太像了,和那个人太像了!
    “大师,你这打招呼的方式真有意思,”虚云笑着说。
    无心对虚云低首施礼,道:“阿弥陀佛,施主像极了贫僧认识的一位故人,一时情急,失礼失礼。”
    虚云对无心回礼,大方道:“没关系,误会说清不出便好,我一向尊敬礼佛之人,只是我有一处甚是好奇,想请教请教大师,我见过的和尚菩提念珠都是戴在左手戴,为何大师右手戴啊?”
    无心低头摸了摸佛珠,月光照亮他头顶上的九个戒疤,仿佛是对信仰崩塌的他一种无声的嘲笑,他道:“左右右手又有何妨,只要心诚,佛祖是不会介意的。”
    “哦,”虚云腼腆的笑了起来,“佛语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一直不信,现在瞧来是我狭隘了,罪过罪过。”
    无心:“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虚云赏玩手中的铜钱,目光渐凉,“大师,这儿又没人,还怪冷的,您在这颂什么经啊。”
    无心道:“此处与别处并无不同,即兴而已。”
    铜钱抛上空中,落到虚云手中时发出清脆的叮声,他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不是第一次在这个时辰看见大师,大师怎么尽哄我呢。”
    听见这话,无心缓慢的将目光凝聚在虚云的脸上,端详的一会,才道:“原来真的故人,我记得上回见你,你才这么高。”
    无心比了比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道:“好像还要还矮一点儿.....”
    “.........”虚云挑高一边的长眉,眉心荡起一丝戾气,冷淡道:“绕弯子我果然不行,和尚,诛仙池的水不好喝吗?红尘多苦,我家将军好不容易带你脱离苦海,何苦又来这一遭?不如小辈送您回去?”
    既然撕破脸,无心也不好继续装傻充楞,他笑道:“一缕残魂,猖狂如厮。”
    “啧,话不是这么说啊和尚,咱们都是一缕魂,肉身都远在天边,”虚云亲切的说:“同病相怜啊,这样,你随我回诛仙池,关于你偷偷跑出来这件事,我就当没看见,如何?”
    无心笑而不语,抬头望向远方的月色,就在虚云等的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才听到他不起波澜的声音,“你虽有双透视千里的眼睛,却看不透人的心究竟是红的还是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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