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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子锋快速走过去,在他进入房间之前,那只灵狪似乎就感应到了,它紧紧攀着枕头,用鼻子和尾巴不断地拱方征的脸,发出尖细的吱吱尖叫声,似乎在催促方征醒来。可是方征面额苍白、眉间紧蹙,陷入昏沉中,根本醒不过来。
眼见着连子锋不疾不徐走到床边,灵狪浑身毛发直耸,竖起尾巴,龇牙咧嘴,忽然冲上来咬住了连子锋的一根手指,然后尾部一扭滋啦滋啦放出电,打在他的手上。
连子锋毫无反应,似是感应不到任何疼痛般,轻轻抬起手把灵狪吊起来,面无表情与它对视,道:“这种雕虫小技,你也想守护征哥哥吗?”
连子锋黑色的眼珠一转,瞬间瞳孔颜色变得血红,似在释放某种威压。灵狪浑身一震,甩着尾巴呜咽一声,从窗口一溜烟迅速跑走。连子锋聆听着外面的动静,眨了眨眼,又恢复正常的瞳色。
连子锋坐在了方征的床头,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着方征苍白的睡颜。指尖下冰凉的皮肤传递着冷意。
——征哥哥,你很累吧。我尚在青龙岭外围,就听到战士间闲谈,提及你的病情和操劳。如果不是撑到极限,你又怎么会让这种消息传出去?
连子锋凝视着那微微发颤,极为寒倦的睡颜,手按住方征脖颈处,仔细沉吟思量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最后眉峰竟然拧在一起,露出某种恼火的杀意。
——这么多人,都是废物,照顾不好征哥哥。不过,谁都不懂这种情况,倒是在意料之中……
连子锋的手伸到半空中顿住了,方征在睡梦中咳嗽起来。连子锋掖了掖他的被角,拉上他的颈脖覆盖严实。这个被子是鹿皮制的,子锋思量着改天还是猎头熊剥皮,更暖和些。方征的一只手滑出了被角,连子锋便将他的手往被子里塞,却意外发现方征手中攥着什么,在睡梦中也不曾放开。
子锋皱眉,轻轻发力掰开方征的手,却五味陈杂地愣住了。
半颗黑色的种子壳。是方征翻捡那些被压垮的芍药花土间,一寸寸翻找过,最后找到了两颗芍药种,一颗完好的,已经栽在了屋边的田梗中。但还有一颗烂掉半边,方征剥出了黑壳随身带着,色泽已经黯淡。也不知在手中按过多少遍,才摩挲成这样。
连子锋眼眶发热,把方征的手重新回握好那样东西,塞进被子里。
“征哥哥……”连子锋情不自禁地呼唤出声,残絮断续飘落的寂静深夜中,声音十分沙哑。
方征原本是不会醒的,那些近卫试过,在他发病时怎么呼唤,灵狪拱动他的脸,方征都不会醒,只会不安地翻动,偶尔露出睡梦中的呓语。
可是今日他竟然像听到了呼唤,费劲地睁开了酸涩的双眼。在模糊的视线中,火盆微弱光芒映出床前黑色的轮廓。方征浑身那些警惕细胞似乎都失去了功效,又或许是潜意识里自发的信任,在确认之前就让他安心——
方征眨着眼睛,本来远超常人敏锐的目力却十分模糊。他发病时从来没有醒过,不知身体感官此刻如此的虚弱迟钝。尽管如此,那近在咫尺的熟悉气息拂过面上,令他从冰冷的黑色深渊中醒来,他知道是谁,虽然看不清对方把手放在枕边,轻轻触到他的脸,眼里满溢的温柔与珍视。
方征想出声,喉咙却像被痰或是淤血堵住了。他费劲地想从被子里抽出手,还没完全探出,就被对方紧紧握住。那人手掌中的茧印极为厚实,指节上也有,长期持械,硬硬地挤压着方征的手指,不愿放开一丝一毫。
“征哥哥,你的手好冰。”连子锋温暖的掌心像个小火炉似的包着他。方征愣愣地睁着眼睛,鼻尖一酸,他并没有落泪,只是剧烈咳嗽起来,如果能说话,想必会说“我怎么做了这种梦”。这种“子锋不但回来了,而且看上去完好无损,甚至恢复了人的心智的模样”的梦。
方征边咳边挣扎起身,想要确认这梦到底有多逼真。连子锋一只手按在他的肩头,低沉道:“别动,是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方征又摇了摇头,咳得惊天动地,忽然歪头朝着床下的陶盆一呕,吐出一两块黑血。连子锋神色大惊,立刻坐在床沿上,替他揩去嘴唇边的黑血,让方征靠在自己怀里,一只手顺着方征脊椎往背部下方按去,随着子锋的手动作,一股酥麻的热流从背部发散开,缓解了方征身躯的颤抖冰凉。
鹿皮被从方征肩上滑落下来。连子锋抱着怀中略感单薄的身躯,心想方征其实并不孱弱,但可能是体格一直瘦削,即便结实,也显得较为常人单薄。那身躯上就穿着一层白色的蚕丝衣,掩不住下方轮廓的线条。
“是梦……也很……好……”方征靠着子锋的怀抱心想,但这冷热相激,又牵动他心神,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嘴边的黑色血沫断断续续冒出。
方征脸色愈发雪白、牙关紧闭、四肢发软。子锋脸色一变,感觉蚕丝衣下的身体冷得像冰块一样,连忙双手握住方征的手腕,他手送去了某种类似打通经脉般的热意,顺着胳膊上升。
子锋双手又环过方征腰身,让他的双.腿并拢蜷缩,握住了方征的脚踝,如法炮制,就像是疏通方征四肢气血似的。然后从背部继续按压,直到感觉到方征冰块似的身体终于有了那么点热度,才停止住,让方征背靠在自己的身体上,用自己那人形暖炉般的身体给他带去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