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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材质?也太粗、太短了。”方征疑惑,通常的弓弦都只有马尾细,而且一个正常成人所拉开的弓,弦长起码要三尺,现在禹强营战士们每人手上拿的弦还不到三寸,比他们巴掌还小。
“看吧。”虞夷国君淡淡道,话音未落,那一截截“蚕虫”在战士们手上被拉长,系在铜弓一端。就像一个蚕蛹被抽出细长雪白的丝,拉成了弓身长短,系在了弓弦两头。
方征伸手去碰那弓弦,手指刚一碰到,都没用力,就留下一道细小的伤口,浸出了血珠。
“别碰。”虞夷国君这才慢悠悠“好心”提醒到,“这种伤口可不那么容易愈合。这弦是修蛇之筋。”
“蛇筋?”蛇是爬行软体动物,这个“筋”当然不是哺乳动物的那种筋,蛇没有那种筋。蛇筋是蛇蜕的别名。方征于是问:“蛇皮怎么可能弹性那么大?”
“这是当年羿君杀掉修蛇之后带回来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哦?既然蛇皮这么厉害,那羿君又是如何杀掉它的?它又是如何被砍成小截的?”方征疑道。
虞夷国君神色一沉:“正因为它刀枪不入,当初羿君是射中了修蛇的上颚,它才死去的。蛇蜕扒下来之后,用了三百人,拖了一百多天,才把它拖回虞都。当时就把它丢在国库里。这两年我把它找出来,怎么都弄不断。我就命人把它的一头系在首铜山下,另一头让一千个奴隶拉动,一直扯到了王稽山境内,扯得比头发丝还细。然后向夏渚使者要了崇禹帝的鼎尺——”
方征本来想问“那是什么”,忽然脑海里自动飘来了信息。鼎尺是一把纯黑色、由黑色曜石打造的方形尺。上面不像后世有丈量的刻度,而是刻着山水鱼虫,作为国君权势象征。它的一端特别锋利,也可以当一把小匕首使用。
“用鼎尺在蛇筋中间被拉得最细的地方用力砍了很久,总算把它弄断。用这种办法来回拉动。前后用了一万多奴隶,耗时两年,才把这修蛇之筋砍成了几十截,合适弓弦的大小。”虞夷国君感慨的声音里不无自豪。
“你还真会未雨绸缪。”方征挑眉。
“自从连子锋逃走,我从未有一刻安睡。”虞夷国君深深叹息道。
“就算它是上好的弓弦,就能杀掉连子锋了?”方征怀疑地捻起战士们的箭。纯金色的箭亦是粗铜打造,如果铜箭就可以射穿……不可能那么简单。
“不止,你看箭头。”虞夷国君指着箭尖给方征看。方征隐隐辨出那中间有一点黑色。
“箭头是曜石造的,这种材质可以刺入它们的身体。可惜鼎尺太短了,只融了五十根箭头,再没有多的了。”虞夷国君十分遗憾。
方征瞪大眼睛:“你把夏渚的鼎尺融了?他们不杀了你?”
“我们和夏渚早就是深仇大恨不共戴天,鼎尺也是使者偷的,你以为他们不想杀了我吗?”虞夷国君轻描淡写道,“但四境之内,哪里还找得到虞朝的曜石呢,首铜山里虽然有,但兽王盘踞、金鸾领地,没几个人进得去。当年的矿道……唉不说也罢。”
方征心想他自个儿的重华帝剑就是黑色曜石所制,当初把子锋困住的地下机关也是曜石,但挖不动,或许虞夷国君也不知道那地方。方征决定看情况,有需要再告诉他。可自己虽有重华剑护身,和子锋真正对决起来,他亦是心中没底。屺兮那样的高手都被子锋杀死,方征自己甚至没有屺兮那般一定要除掉子锋的意志。他更想把子锋活捉困住。
“黑曜箭头,修蛇筋弦,那弓胎和角片呢?”方征举起弓身,只觉得似乎比一般的沉。
“铜和竹木。”虞夷国君道,“拉平都没关系。”
方征想起子锋两次进入怪物的肚腹中寻找弓木,找到了羿的桑木弓和矢,却一直没找到筋。当初子锋失去心智后,曾经乘着朱鸾,想要啄破铃铛网,进入虞夷的国都饶沃。他进城是想找弓弦吗?他是知道修蛇的筋被虞夷国君打造成了合适的弓弦才去的吗?
“为什么不用桑木呢?”方征问。
虞夷国君疑惑道:“桑木?那并没有竹木好。”
方征道:“以前连子锋找过一种桑木,红色的,据说是羿君的弓箭材料……难道不是桑木吗?”
虞夷国君倒抽一口冷气:“那不是普通桑木,那是扶桑木,完全不同的。根本搞不到……在大海里。”
“大海里?”方征想起在《山海经》中记载,扶桑者,大木也,日之所居,大地之东。意思就是说扶桑是日出之处,在大地的最东边。为什么在这个山海时空,又变成了在海里?
随即方征又想到,在《山海经》的记载中,建木是太阳悬挂到最高空时的所在,太阳行到建木之上没有影子,也就是日中所在。古人认为建木“盖天地之中”,就是在大地的中央。可是在这个山海时空里,建木却在虞夷的东海岸。这意味着整块大陆缩小了一半。比建木更偏东的扶桑木,就矗立在了更遥远的东海之中。
“如果扶桑木在大海里,当年羿君又是如何制出扶桑木的弓箭?”方征不禁继续问。
“他亲自去过大海那边。”虞夷国君道,“带回了一根扶桑木枝,制成了弓和十一支箭。后来他凭借这副弓箭射杀了十害。每杀掉一个怪物,箭就会崩碎一只,因为没有合适的弓弦。最后只剩下一支箭。那支箭在羿君对付逢蒙的时候拔出来过,但不知为何又收了回去。他再也没有用过扶桑弓箭。再后来,弓和最后一支箭都消失了。再也没人找到过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