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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收敛凶性,按方征的期望好好做人。是方征让他看到了可以重新得到那份爱的希望。可他也不是问几句“亲一下可以吗”就心满意足的小孩子。他要方征无论身心都深刻地回应那种爱,唯一的,排他的,被占有欲填满的爱。否则就会不安躁郁。忍得越久,他心里就越难受。子锋行伍生涯有丰富对敌经验,诡诈机巧信手拈来。但他看不懂方征到底还在掩饰什么。子锋相信自己是方征心中最重要的“人”,但或许不一定是最重要的“事”。偏激一点揣测,或许方征对他的那些温柔也属于手段。
子锋算起来,最早在奇肱族,后来在白湖畔、在瑶宴前、在首铜山中,在建木上,没有哪次不始于自己强迫方征——虽然征哥哥每次也都身体很诚实地接纳。他也感觉得到方征能获得快乐。可认真去计较,又何尝不是因无法反抗而干脆让自己适应享受的策略呢?如今自己把选择权交了出去,方征都不答应,一次次主动拒绝,这难道不是一种明确的态度?方征不回应他需要的那种爱。
子锋越想心情愈糟糕。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哪怕困在薨渊里他都没觉得情绪那么低落过。那曾经受过伤的心又开始发痛。
方征走到那光滑得一丝尘埃都没有的黑曜石坑边,伸手去摸了摸,光滑如镜。“这玩意很奇怪。”他刚想问子锋。忽然余光瞥到子锋神色又开始扭曲,眼中猩红色疯狂跳动着。
“小锋!”方征就觉得这地方果然不对劲,他赶紧想伸手去搂住子锋给他安全感。子锋却一把攥住他往坑中带去。边缘太滑了。方征立刻站不住顺势滑到中间,子锋牢牢握住他的手也一并滑进来。这玉坑表面根本无法抓地。方征站不起来,被子锋揽在怀里坐下,子锋表情似露着笑意,却又十分难过,“我就是躺在这里,完全觉醒的。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天地浩渺。人可弃若敝履。
“小锋,你别——”方征担忧地看着子锋那不断挣扎着红黑交织的眼睛,“过去了呀,都过去了。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他想往坑外爬,却被子锋按住。
“征哥哥,这个神殿,当年是华胥人用来祭祀花与龙的。华胥人每个神殿都会祭祀花与龙。建木里的那个也一样。你知道这个坑是用来做什么的吗?你知道为什么它这么光滑,用最上乘的黑曜石,几百年都不会沾灰尘。”
“为什么……”方征硬着头皮问。
“龙没有生殖器官,但华胥族想要继承龙的血。他们举行仪式,把龙的尾巴和角锯下来,然后穿刺过活人的生殖器官。他们认为这会保佑出他们获得龙的血脉。血从旁边小凹槽里面流走。黑曜石光滑得不染尘埃。征哥哥你的那把重华剑是黑曜石制作的,它在别人手里会变钝,有些奥秘在石头里。也并不只有女人会被用来祭祀。华胥人尝试各种可能,男人、老人、少年、胎儿……”
方征只觉得自己身下不再是光滑镜面,而是一滩滩可怕黏稠的血,他差点听吐了,想往外爬:“别说了,我们走吧。小锋——”方征虽然背后一直在冒冷汗,却仍然强自露出温柔的笑容:“小锋,我们出去找点东西吃,你要好好吃东西才——”
“征哥哥你分明怕得都起鸡皮疙瘩了。”子锋挑眉道,“是在怕我吗?”他旋即又十分伤心,“还有,征哥哥,看来你一着急就记不清了,我其实也不必吃什么东西。”
方征呼吸一窒,“小锋,你答应过我的。我没有记不清,你是不必吃东西,但好吃的味道你也喜欢。是不是?”他把手伸到子锋心脏处,磁性嗓音道,“是不是疼了?想哭?来,抱着征哥哥。别怕。小锋很乖很厉害,一定——”
子锋的眼睛并没有完全变成红色,但一直在复杂地变化汹涌交织着。他不由分说蛮横搂抱住方征。伏在他肩头带着痛苦的喘息声,眼泪就掉了下来。
“征哥哥,你都不要我。”
“要的要的。”方征求生欲作祟,满头大汗。
“那你一直不答应我!”
方征赶紧道:“答应答应,你高兴都行。”不然就是生存危机。
但子锋仍然觉得狂躁不安:“你是害怕才答应我的!是手段,是为了让我听话,是敷衍我。”
“不是。”方征心虚狼狈着,连忙抚摸着子锋的背,“我真的需要你。很快活,是这样没错。心甘情愿的。”
子锋忽然冷冷一笑,“征哥哥,你自己说的言语就像风。我不是你这样一次次能打发的。你现在就证明给我看。这恰是个好地方呢。”他的眼睛没有完全变红,许是因为得偿所愿的兴奋冲抵了那些负面情绪。但比起平时的子锋,俨然释放出了强硬的攻击凶性。
方征哑然垂眸,恐惧涌覆,牵动那枚精神创伤隐隐作痛。四周环肆的兽形与人像无面古雕,似诸天神魔睥睨,见证过无数次的死亡与性。华胥族曾在此痛苦地探究如何与远古龙兽媾和。太具有冥冥中的象征意味。
方征僵着身体木然躺倒,仰面看着顶端残缺的黑曜穹顶,光滑可鉴。
会被一根坚固的龙骨贯穿,把它吞覆包裹下去。花与龙,是巧合?是命运?远古氏族流变,他真的是华胥后裔?水滴贴在冰凉玉面。他面对着子锋的双眼。红色逐渐变得越来越淡,子锋的眼水又浮现出黑亮的清澈。但黑曜石坑和穹顶实在太黑了。方征也就明白祭祀强烈的色彩对比意义。红色的血都会顺着凹槽流走。浅坑中央只有一团惊艳的玉白色。远古族裔是觉得能刺破这黑暗吗?他们不惜残酷牺牲,也要一次次奉上洁白光明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