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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皋陶大人逝世,弃继任了大司疫和‘卜’这个尊号。他有些做法不妥当,我听到有很多职官抱怨他,决定和他谈谈。但他十分冷淡,不与我说那些事,并说如果我还顾念小时候的情分,就与他只谈从前。我答应了。像小时候一样,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很多年前也是这样。
“半夜有响动,我迷迷糊糊间以为他要方便,习惯性地去抱起他的双.腿。然后他推了我一下。我才清醒过来,原来他的腿早就治好了。他下床拿来一个玉罐子,倒出来两颗。他说,这就是不死药,要我吃一颗。我没答应。他忽然就吞了两颗,然后捏住我的脸亲上来,把那药往我嘴里送。我脑中一片空白,刚尝到有点苦,我赶紧给他顶回去。他咳嗽着全吞下去了。醒悟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把他推开了。他对着我笑得渗人。又靠过来想继续亲我,并说‘这就是我不想把你当哥哥的原因啊’。但我又把他推开了。我跑到门边摇头说,‘你只是一个人住久了,从小就孤僻,你没见过多少人,很多事情你不明白。’他忽然把那空罐子朝我砸过来,哭得很大声,诅咒说再也不想见我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呆在那里他只会伤心。我心中很混乱,从来没想过……我需要时间冷静一下,只好离开。
“恰好姚虞帝要禅位了,有一大堆事,我无暇分心。等窫窳的事刚告一段落。我刚想去找他再认真谈谈,却听说他不服气崇禹帝继位,掀起了叛乱。军马阵前隔得很远,我听不到他的声音,我一开始只想逼退他,没想到他的药毒下在水里,士兵死了一大片,每天都要增加无数伤亡。他已经变得太厉害,又熟悉我的箭路,厉害到我无法活捉他。可也不能再死人。我是真的动了杀心,而他也的确没有避开那一箭。我知道射中了,他摔在山崖下血肉模糊,我想他是真的死了……说不清的感情也死了,我什么都不必想了……
“如今我已经七十多岁,我杀掉他后独自度过了四十多年,已经比我和他在一起的岁月更长了。真奇怪,为什么我近来总是想起他。挚昊出事的地方我找到绿松玉纹扳指,那是伯益赐给挚昊的。仓促刻了‘卜’这个字和五个点。是挚昊死前留下的讯息吗?难道在暗示是弃做的吗?还是指卜筮之术呢?那五个点又是什么意思?应该不可能吧,弃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挚昊留下的线索是什么意思?到了这种年纪,先是逢蒙,再是挚昊,弟子的事情,一次比一次伤心,我在挚昊出事的附近捡到个小婴儿,还是带回来了。取名叫连子锋,希望这一次,是他送我走……
“人老了就是容易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十五岁那年我渡归墟归来,好不容易救活了他。他醒来的时候哭着说:‘羿哥哥我不能走路了’。我对他说:‘不要怕,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我背着他一个村一个村地求药。他趴在我背上说:‘羿哥哥,你一定能当举世无双的大英雄。’我说:‘我不想当英雄,只想治好你的腿。’他难过地说:‘有我这样的拖累。人家都不相信你去过归墟,不信你能当英雄。’我转过头说:‘那有什么关系呢,你信就行了。’他就笑了。我一辈子记得他笑的模样。”
第188章
子锋给方征释读完竹简上的刻字,两人一时静默不语,消化这过分庞大的信息量。随即方征吐槽:“我单知道弃君疯了,想不到他还有这口味。”
子锋怔然握着那方竹简,小声道:“我不认同他,但我好难过。他喜欢师父,可师父却不喜欢他……也不对,师父没来得及喜欢他。师父其实对他很好的。还愿意冒生命危险救他。要是他不做那些过分的事,未必没有机会。”他看着方征小声道,“我有很多坏想法的时候,征哥哥也不会喜欢我的。变回来之后,征哥哥才喜欢我。”
“他怎么能和你比呢。”方征温言道,“你有胆、有心,有情。”
子锋眼睛又亮了。
方征轻轻咳了咳,“罢了。我不想去解读老疯子的感情世界。刚才羿君话中提到线索,挚昊的绿松玉扳指,找找看?”
子锋积极翻找起来,不一会儿他就在架角落发现精致木盒,盒盖上有六只兽头,中间有个可梭动的竹片盘,划成二十五格。四周严丝合缝,不知怎么打开。
子锋皱眉:“这个盒子开口被包住了,有机关。”
“里面装的可能就是那玉扳指。”方征心中一动,这模样倒是像六博棋……
六博是后世象棋的鼻祖,盛行于春秋汉代,但据考古出土成果推测,最早发明时间不会晚于商周。眼前木盒顶端的雕刻与后世六博棋标准样貌还是有不少差距。想必玩法和胜利标准也有出入。对比后世象棋和围棋,盘上仅有仅六个兽头棋子,显得原始简陋,分别是虎、豹、熊、狼、象、蛇。以木块雕成,花纹简单却传神。
“征哥哥,它叫兽戏道。据说最早是仓颉大人发明的。”子锋告诉了方征上古时代这东西的学名,几个兽头已经在中间站好位置,最中间插上一根箸。子锋给方征解释,“哪边先碰到这根箸,就胜利了。”是一局没下完的棋。
方征问:“那现在局面如何?有步数限制吗?”
子锋道:“中间这根箸应该用一把蓍草来充当,正常玩时一根一根点燃,必须在每根烧完前行动。现在这里的箸是假的,上面只有一道刻痕。说明只剩下一步了。只不知究竟是哪方还剩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