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寻常
程敏跟着陆皓楠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她还没进餐。陆皓楠本来是打算叫酒店送过来,程敏觉着就自己一个人吃,没有那个必要。她在厨房里找了一番,出乎意料地找到出前一丁。
陆皓楠这人惯来见不得泡面之类的垃圾食品,但这一回,他看见她快乐地吸溜着泡面时,却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
程敏有些惊讶,眼珠子跟着他的身影转来转去。她搜到奶茶冲剂时已经很疑惑了,现在找到一堆泡面,更不必说了。
陆皓楠早发现了她满怀疑虑的小眼神,等了半天没见她有半点动作,于是道:“有话就说。”
他倒很直接,平时不见他那么直接。
程敏问:“你不是不喜欢这些垃圾食品?”
她指的是泡面。
闻言,他沉默了几十秒,说:“你忘记你说过什么了?”
她确实忘了,他这么一说,她在脑海中通过关键词调动相关记忆,只勉强找到一件相关度较高的事。
好像是一两年前的事了,关于这件事情,她的记忆十分模糊,连他那日突然来她家里陪她吃顿饭的原因都记不太清。只隐约记得两人激烈地做了两次,有一次还是在客厅,后来才进了房间。在床上厮混完,她通体舒畅,心情格外地好,兴致勃勃地说要做香港地道美食给他尝尝。
她确实做了,拿她好不容易在网上淘到的港版麻油味出前一丁和冰箱里所剩无几的速冻云吞做的。
陆皓楠倒是给她面子,不喜欢吃却也动了筷子,没说一个不字。
程敏老神在在地给他解释,说:“很多老茶餐厅的车仔面都拿出前一丁做的。车仔面是香港茶餐厅的灵魂,加了云吞的车仔面是有趣的灵魂,我做的这个绝对地道。”
她说的话半真半假,有忽悠的意思在里面。
可陆皓楠似乎真被她给忽悠住了,他老老实实地吃完面。程敏问他味道如何,他还能给出一个好评。
这事是件无足挂齿的小事,他居然还记得?程敏不大确定他说的是不是这件事,她试探道:“灵魂?”
他一时无语,她自己说的话,比谁忘得都快。
程敏是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否则她必定有一千个理由来为自己辩护。
“你不是真的信吧?”程敏其实不觉得他会这么单纯,但她还是扑哧一笑。
陆皓楠知她在嘲笑自己,却不见恼怒,他说:“不信。”
程敏有时候特别不着调,比如现在,她得意地说:“你肯定是尝过我的手艺后,爱上这种不健康的食物了。”
她笑盈盈的,明媚的脸庞上,似有暖阳在荡漾。
陆皓楠气定神闲,问了个听起来与话题毫不相关的问题,“还记得《傲慢与偏见》吗?”
她以为他是在问她这本书的内容,刚要点头,忽然想起她房间里的落地小书架上常年放着本《傲慢与偏见》。
他继续说:“你在扉页写了一句话。”
他怎么又记得那么清楚?程敏蹙眉,苦苦思索,她确实记不起。印象中,那个书架在那放了多久,她就有多久没去翻动过那本《傲慢与偏见》,但不知道并不防止她的发挥。她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话,至少在这个语境下,必定是能拿来讽刺她的话,于是她说:“我的笔记有趣吗?”
既没有说记得,也没有说不记得。
她就是只小狐狸,不上钩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便替她说,“He that falls in love with himself will have no rivals.”
果不其然,说她自恋呢。
陆皓楠睨她一眼,继续道:“挺有自知之明。”
程敏不住地腹诽他幼稚。她憋了好一会,试图把怨气憋回去,怎么说他今天都帮了她一次,给他点面子未尝不可。然而无果,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没关系,没有对手,自娱自乐也不错。”
闻言,他笑了笑,倒没什么特殊的表示,平静得好像她的话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玩笑话而已。
这一晚,程敏又是在别墅度过的。她今天刚把行李搬回自己家,没有留衣服在这边,洗完澡就只能套了件陆皓楠的衬衫。她暗暗地想,早知如此,当初就不急着搬走行李了,如今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嘛。
当然,睡衣没有,内衣内裤更不会有。她就是把身上穿的换下来手洗,再扔进烘干机里烘干,也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干。她没法,索性就那么真空上阵,反正睡都睡过几百回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皓楠临时有点事,去了书房处理,程敏一人待在主卧。她坐在床上,伸直腿,膝上放着平板电脑,背靠软枕,一边享受从厨房里搜刮来的薯片,一边观看蜡笔小新。
程敏对《蜡笔小新》的热爱源于童年记忆。她小时候没有太多可以消遣的东西,不像现在的孩子乐趣多多。她那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每晚火急火燎地写完家庭作业,然后守在电视机前观看《蜡笔小新》。彼时,电视上几乎不放原版,放的都是配音版。她记得很清楚,那会她的粤语很一般,看的《蜡笔小新》几乎都是台配国语版。后来她母亲发现了,为了让她尽快学会粤语,便全转成了粤语版。长大后,原声版照看不误,但最怀念的以及最常看还是当年看的那些版本。
她今天翻出来看的就是粤语版。
程敏盯着屏幕,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从薯片袋里拿薯片送到嘴里。为防薯片碎掉到床上,她特意拿了个小塑料袋,吃薯片的时候就对着袋子开口吃,简直是出尽奇招。
陆皓楠推开虚掩的卧室门,率先进入视野里的就是她这奇特的姿势。
她浑然未觉有人进入,一心一意地看着动画片。
他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平板电脑正播放到美伢叫小新吃饭的那一段,他看到了字幕,不经意地问:“吃饭是这么说的?”
“对。”她看得入神,没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
他的语气很认真,说,“和你说的不一样。”
程敏这才抬眸看他,“什么?”
陆皓楠补充道:“和你傍晚说的不一样。”
程敏窘,她胡诌的,自然不一样,她想了想,摆摆手说:“可能是你听错了,别太较真儿。”
她作为一个南方土着,习惯了南方方言的语言模式,说起儿化音来不太像儿化音,倒像是舌头捋不直说不好话。
她没太在意,说完就低下头继续看。
过了几分钟,她察觉到身边有点异样,她再度抬头,才发现他无声地笑着,俨然是在笑她奇怪的口音。
程敏不觉羞耻,瞪他一眼,理直气壮的说:“不许笑。”
他应了一声,笑意却没有消退。
再晚一些,程敏洗干净手,刷牙洗脸准备睡觉。她自洗手间出来,陆皓楠还借着床头的灯光在看书。她掀开被子一角,轻松地把自己裹了进去,裹得像只蝉蛹,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她在被窝里蹭了蹭,突然转头望着他。
他挺白的,手背上的青筋纹路依稀看见。他的手指轻搭在书页上,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页脚。
陆皓楠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说是唇红齿白也不为过。他的眉眼就生得极好,一对平直眉利落又不显粗狂,眼眸深邃却非一潭死水。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他如清风霁月,似是触手可及,实则远若镜花。
程敏撑起身体,看了眼书中的内容,是《On the Genealogy of Morals》。程敏也读过尼采,只是不大细致,读得不深入。
她无意打扰他看书,但他总是很敏锐,已经朝她看了过来。
程敏的身后是一片黑暗,他眼中的亮光,紧紧地依附在她身上。她的眼睛如星子,在夜空中释放着熠熠光辉。
她说:“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知道我进去了?”
按理来说他不可能知道得那么快。
陆皓楠听了她的话,不急着回答,只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程敏心想,又搪塞她。她自讨没趣,翻过身,蒙着脑袋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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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存货。
一觉醒来发现破50收了,小小地开心了一下(这个作者好容易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