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米尔先生，您之前的画作，都是请一些年轻女士，穿上平民们的衣服，作为模特画出来的，是吗？”
    维米尔稍微收回了一些放在妻子身上的注意力，回应着年轻小姐们的好奇心，坦率的道：“是的，因为事实上，那些真正的平民并没有悠闲的坐在充满阳光的起居室里做手工的时间——”
    两位年轻小姐却并没有认真听他的话，两个妙龄少女带着丝丝兴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视线，其中金发的那位小姐笑眯眯的再次开口：“那么，维米尔先生，您看我和我的妹妹，可以成为您的模特吗？”
    维米尔愣了下，他的视线下意识的落在了前方的妻子身上，凯瑟琳娜身边的侯爵毫不避讳的拽过她的餐盘，把里面的小羊排切成更容易入口的小块。
    他的唇边不可抑制的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双眼却冰寒的没有半点温度，用极度冷静，甚至带了些许恶意的声音回应着两位年轻女士：“如果你们的父母，你们的未婚夫，不介意你们的画像，出现在侯爵先生的私人珍藏中！”
    两位年轻小姐发出了一声惊呼，手里的小折扇第一时间掩住了唇，双眼睁圆，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起来，样子颇为可爱。
    这一幕，位于前方的侯爵和女主人看来，却像是画家说了什么笑话，把两位年轻女士逗的前仰后合。
    拿起桌上的高脚杯，轻轻抿了一口红酒，侯爵饶有兴致的轻笑道：“看来您的丈夫，很享受这一次的晚宴呢。”
    凯瑟琳娜微微一笑，用叉子叉起了一块小羊排，送到口中，双唇紧闭，只有微微鼓起的腮显示她在受用着这块小羊排，片刻后，她轻声笑道：“小羊排真的非常美味，我也很享受这一次的晚宴呢，先生。”
    年轻的侯爵身体往高背椅上重重一靠，面对这样一位油盐不尽的调情对象，他一切带有暧昧的语言，都被她不动声色的转化成正常的社交辞令，真是让他万分挫败的同时，又衍生出了越发浓厚的兴趣。
    已经酒足饭饱的年轻侯爵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召来了仆人们，一盘盘只动了几口的美味佳肴被从长长的餐桌上撤下，年轻女士们和先生们纷纷起身，带着些许紧张和兴奋的滑入了舞池之中。
    一个个端着酒盘的仆人们穿梭在宾客们中间，dance，drink，dance，drink，已经完全的成为了这次晚宴的主题。
    女主人在婉拒了侯爵的第一支舞的邀请后，在年轻侯爵第三次彬彬有礼的邀请下，终于握住了他的手，两个人一起滑进了舞池。
    跳完了舞，侯爵顺势牵着她到了大厅之中一根不引人注意的柱子旁，顺手从路过的侍者手里取了两杯红酒，递了一杯给女主人。
    喝了一大口红葡萄酒，年轻侯爵原本因刚跳完舞，有些泛红的脸越发红润，他伸出手，迫不及待的松开了紧紧束缚他的领结，露出了滚动的喉结，声音沙哑：“亲爱的，我给你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了？”
    女主人微微一笑：“什么提议？关于我丈夫的新作吗？”
    年轻侯爵的双眼变的深邃，他轻轻笑了起来，抬起食指，似乎想要摸一摸女主人红若烈火的双唇，最后还是讪笑一声，缩回手，遗憾的摸了摸自己的薄唇，低声道：“凯瑟琳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看到女主人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又爱又恨的磨了磨牙，眼神环顾左右，这一次，无比清晰的说出了他的要求：“只要一个夜晚，一个美妙的夜晚！”
    “你还是维米尔夫人，不会有任何损失！”
    女主人一口喝光了高脚杯里的红葡萄酒，这一次，她依然正视年轻的侯爵，俏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不会有任何损失？不，我会失去我的丈夫！”
    侯爵不以为然的打了个哈哈：“哈，他不会知道的！”
    女主人转过身，背对着年轻侯爵，轻声道：“可是我知道。”
    话罢，她大步的走向了喝的半醉，和两个年轻女士调笑的丈夫，瘦弱的手臂不容拒绝的挽起了维米尔的手臂，“好了，侯爵先生已经答应预定我们的下一个作品了，我们该回家了！”
    摄像机的镜头，从被醉倒的丈夫带累的不断趔趄的瘦小身影上拉回，落到了目视她的侯爵身上，不断拉近，最后给了他带笑的俊脸一个特写。
    一旁的瑞安忍不住抱怨：“喂！这么拍我们还有活路吗？”
    那是雷奥哈德啊！
    雷奥哈德近照特写！
    整部影片都会因为这一个镜头而黯然失色，所有人都会一遍又一遍的观看这个特写镜头！
    西里尔从摄像机后面探出头来，不以为然的道：“你对自己，对我们的作品，就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不待瑞安回答，西里尔慢慢吐出一口长气，视线心情复杂的落在了摄像机最后定格的镜头上，满嘴苦涩：“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你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在拍摄这场戏之前，对于完胜的情敌，西里尔就不乏恶意的做了决定：这场拍摄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晚宴，他要按着最严格的标准，在保留主干剧情的前提下，雷奥哈德的镜头，能剪掉多少就剪掉多少！
    最好一个不留！
    结果——
    真香！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好兄弟复杂难言的脸上，瑞安也隐隐想到了什么，他试探着开了口：“西里尔，是不是……”
    西里尔一把推开摄像机，努力的让自己远离雷奥哈徳那张化了妆却依然富有魔力的脸，沉重的道：“等下你自己看回放吧！”
    看了回放，就会知道，一个导演，遇到一个顶尖演员时，是什么心情了！
    纠结，烦躁，狂喜，纠结于每一个镜头都想留下，烦躁于片长有限，狂喜在保留的每一桢镜头都完美的超乎预期！
    各种极端情绪足够把一个正常人逼疯！
    时至今日，西里尔终于明白几年前，他的导师对他说过的那句话的真实含义了！
    ——一个顶级演员，会让你又爱又恨，让你变的不像你自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