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暮雪陷入了沉思，李无晴也没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和谐。
    这次见面之后，李无晴便很少出现在裴暮雪面前。
    以前他闭门不出的时候，隔三差五总能听到李无晴的消息，有时是这人亲自来寻他，有时是门派弟子替他递来一些小礼物。
    自打知道李无晴并无捉弄自己的意思，他便习惯了李无晴如此。
    可是，如今掐指一算，李无晴已经消失了数月有余。就算夜晚他变成雪豆回去，三次里才能撞见李无晴一次，而且匆匆忙忙，半夜还会离开。
    这着实让裴暮雪十分不习惯，而且无所适从。
    他有时会同无凌通信，可是无凌越来越含蓄，只会早晚问安，其他的一字不提，更不提相约见面之事。
    裴暮雪的心情就如窗外那呼呼的北风，又冷又凄凉。
    眼看年关将至，弟子们那雀跃的心都压抑不住，修炼逐渐偷起懒来，除了一如既往勤奋的温吉星。
    裴暮雪站在修炼场里，赞许地看着温吉星展示剑术，勤能补拙果然是一个正确的理论。
    应如是悉心指导了温吉星数月，他如今大有进展，似乎摸到了一些门路，虽说依然无法同其他弟子相比，但是这成果已经足够众人给他喝彩。
    这时，一个弟子御剑急停，急急落了地，手忙脚乱地乱转，看见裴暮雪之后眼睛一亮，道：“小师叔！大事不好了！”
    裴暮雪道：“说话好好说，不要说一半吊胃口。”
    “十、十方阁又在屠杀了！”弟子声俱泪下，“我今日出门，正好撞见他们，可是我一人难敌他们数人，只救下几个人就被发现了，小师叔你赶紧去救人吧！”
    阳水庄是一个很小的村庄，裴暮雪赶到的时候，十方阁的人已经完全撤离，村里一片死寂。
    炊烟味还未散尽，混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裴暮雪走着，到处可见触目惊心之景，他来晚了。
    一个男子横死在地，背上一道深深的剑痕，血还未干，流在了身下两人脸上，一个女子与一个襁褓中的孩童，都已没了气息。
    这是一家之主保护全家的悲壮之景。
    “呵呵哈哈哈……”前方角落里传来了一个似泣似笑的声音，裴暮雪快步走了过去。
    这是一个黑袍人，裴暮雪目光一凛，绸带缠上了他的脖颈。
    可是此人却似乎毫无察觉，一动不动任人宰割的模样，绸带收紧，“呃！”他这才反应过来，使劲儿握住脖子上的绸带撕扯着。
    他的动作很大，斗笠一不小心掉落，裴暮雪一愣，这个人他并不陌生。
    是廖华。
    裴暮雪松了一丝力气，廖华剧烈咳嗽起来，脸上还带着一丝狞笑和泪痕。
    裴暮雪冷冷看着他：“我今日要杀了你。”
    廖华一言不发，笑了起来，站直了身体，“你想要我的命，也得我愿意给。”
    他抬起头，看着地上那凉透了的一家三口，冷冷一笑道：“他们死了，是受害者，你为他们伸张正义，挥下屠刀的我是恶人，是罪无可赦，真是可笑。”
    裴暮雪道：“能对着妇女婴儿挥下屠刀的你，无从狡辩。”
    绸带再度收紧，廖华摸出了一把剑，冲着裴暮雪胸前刺去。他的修为不高，只能说是半吊子，裴暮雪轻而易举接住了他的攻击。
    “十方阁之人尽数撤离，为何你独独留在这里？”
    “我已经退出十方阁了。”
    裴暮雪愣了愣，廖华得了这个时机，狞笑着扔出了一个散着黑气的符咒，“你这人还真是心善。”
    在裴暮雪躲避时，他趁机逃走了。
    不过对裴暮雪来说，追上这样一个人并不难。
    廖华被绸带绊住脚，一下跌倒在地，他恶狠狠地瞪着裴暮雪，道：“我打不过你，落在你手中我无话可说。”
    “你有苦衷，”裴暮雪低头看着他，严肃而悲怜，“可不管因为什么，你沾了人命，就得付出代价。”
    廖华脸色一变，“你知道些什么！付出代价？那他们一家子被我杀死，也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他们夫妻专门拦路骗弱女子的财物，我妹妹就死在他们手里！”
    他的情绪激动，满脸涨红，眼珠凸出，里面全是红血丝。
    裴暮雪心中微叹，道：“那……”
    “别跟我说那个婴儿无辜！”廖华吼道，“谁让他生在了这家，怪他自己命不好！”
    “这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因为他一家人的过错，失去了生命。”裴暮雪嗓音有些沙哑，村民的死状历历在目，冤屈还萦绕在村子中，不曾散去。
    廖华笑了笑，抹了一下手上的血迹，可是已经干涸凝固成了暗红色，“十方阁做事，从来如此。欠我们的，一定要千倍百倍还回来。”
    他随意地转过身，不再在意裴暮雪可能的攻击，走了几步，然后顿住了。
    不远处，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满身血迹，双手仍像死前那样抱紧了身躯，脸上惊恐定格。大片的红色刺到了裴暮雪的眼睛，他不忍再看。
    廖华突然低低一笑，裴暮雪惊讶地抬头，只听他道：“这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让凶手同样凄惨地死去。阁主会实现我的梦想，会教我修炼，会带着所有人为我复仇扫清障碍。”
    裴暮雪看出了他的悲伤，他的迷茫，可是他能做的只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