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不能说他们做错了，站在爱德华的立场上，他按照自己国家的礼节十分努力地追求陆尚；站在陆尚的立场上，一个人对一个陌生社会根本没有任何认知，完全相信自己遇到的第一个人……那这个人要么是智商有点硬伤，要么就是心大的没边。
    总之事情已经阴错阳差地走到如今，陆尚现在认真地回想起来，他当时能在那三年没有崩溃，其实大约也是潜意识地慢慢认知到了这个人，其实有很多笨拙的温柔。
    比如除夕夜的哭泣，他听着自己哭，估计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可是那天他却一直等着自己，没有闯进来，大约是终于知道了自己不喜欢被人看到软弱的瞬间；比如他第一次要求地方上的小贵族都呈上来王妃所说的“食物”，结果弄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亲王府，因为那些杂草和猛兽里夹杂了一种细小的虱子，当时陆尚凑过去难得开开心心地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结果那虱子咬了一口，当晚陆尚全身过敏，起了一大片红色的疹子，差点当夜就直接这么交代过去了……
    比如陆尚随口说了一句路纳库很可爱，能继续和它玩就好了，爱德华想不到别的办法，后来竟然直接命令人做了这小鱼的仿生机器人想陪着他；比如陆尚当时说光脑里面那种速效的贴身生物服很好玩，没过三个小时，亲王府邸里面就送来了市面上所有能找到的生物服，更别提其他的，只要他在光脑上多看几眼，哪怕是不小心点进去随手看了某个宝石店的新款，都不用半天，家里就会塞满这个宝石店历年经典款……
    叫陆尚自己说，他要是没遇到爱德华，然后他自己去追女孩子，都不一定能对人女孩子有这么殷勤且豪气。
    开始看不到这些细节，因为自己的状态问题，也是强硬地不让自己去为爱德华的这些行动所动摇。
    但是此刻看到爱德华居然笨拙地去查什么地球人哄老婆的资料，自己还像模像样地做个搓衣板，虽然他显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却很努力按照“地球的约定俗成”去努力想在自己面前表达自己的歉意。
    一个从没受过气的亲王，能做到这个程度，还能天天变成拟态的样子给他当坐骑……陆尚不是不明白，爱德华是真的很努力在表达自己的诚意。
    陆尚他不是个不干脆的人，他一直都想继续忽略这种感觉。
    主要是觉得……自己虫洞都跳了，当时想过要和爱德华永不相见，这会儿要是又心软了，那他这闹得，丢人啊。
    可是此刻陆尚却想通了，不管如何，做人都不可以这样，如果爱德华是敌人还好，他可以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不掉入他的温柔陷阱。
    但发现了爱德华真的是一腔赤诚之后，陆尚不可以再忽略这种直白又干干净净的纯粹的喜欢和温柔。
    是的，爱德华这傻逼虽然做事让人啼笑皆非，但是，陆尚不得不承认，他其实也一直给了他很多很多的爱，多到连陆尚自己回忆起来，都似乎一瞬间塞满了脑子，随便拿起来说一说，都似乎能说个几天几夜不停歇一样。
    从拿到全权限的光脑之后，陆尚还会怀疑很多次，他很担心爱德华是在伪装，这一切都是为了把他骗回纳特去。
    但是在河边，爱德华的主动撒娇，以及今天爱德华骄傲地主动说出自己想出的跪搓衣板哄人，陆尚觉得，他真的不可以再忽视爱德华的心意了。
    大老爷们，不兴那么纠结来纠结去的。
    陆尚看着爱德华，看他乖巧地蹲在自己面前，蓝眼睛很大，银发垂下来，睫毛都是银色的，像是蓝色湖泊上停着冷月一般……不管怎么说，爱德华真的长着一张过分好看的脸。
    他确实是个迷人的人，这种迷人不只是指外表，事实上，爱德华的魅力最让人忽略的反而是外在，他就像是种群里最为强大的头狼，强势、铁血，于是当这样的人愿意蹲在你的面前，甚至为了自己下跪的时候……那种成就感，仿佛驯服猛兽一般的快感，足以令人头皮发麻。
    哪怕知道这头野兽的目标是吃掉自己，哪怕知道这头野兽觊觎自己的一切，从身体到心。
    哪怕知道自己这一心软，面临的就是完全不同的人生……
    但是，那种驯服感实在是太过迷人了，就算知道他的这种掌控感和驯服感，未尝不是爱德华用自己的方式也驯服了他。
    但是……
    陆尚低头看着爱德华，到底还是问了，他说：“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两个问题，爱德华。”
    “好。”爱德华不明所以，但是感觉到了自家王妃的郑重，他马上乖乖点头，兽瞳竖起来，看着陆尚。
    他的眼睛是超越了一切仪器的最顶尖的捕捉仪，能以万分之一秒的速度捕捉到王妃的每一个微表情，在这种高强度的观察之下，爱德华不需要思考，他越来越能清晰地靠着直觉判断出王妃的心情。
    他突然觉得无比紧张，预感到了，王妃要问他的问题非常重要。
    他屏息静气，等着王妃的垂询。
    “……你一开始，是不是为了把我当做你的救命药，才会强迫我呆在你的府邸里？”陆尚深呼吸一口气，还是问出了口。
    他对爱德华的愤怒和反抗、到强迫自己忽视爱德华的很多努力，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如此。
    因为在最初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庆祝——亲王殿下不用死了，他找到了王妃，他不会因为没有信息素的安抚就狂暴而死了！
    所以陆尚一直觉得，他不是个人，他没有被尊重，爱德华对他所谓的爱欲，都建立在自己能活下去的基础上。
    这种所谓的爱，陆尚根本不信。
    若不是跨越虫洞一路到现在，陆尚甚至根本不会把这句话问出来，给爱德华这个回答的机会。
    “我把你当救命药，宝贝。”爱德华看着王妃，他不会贵族们都擅长的浮华辞藻，但是这个问题他不需要技巧，他直白地、认真地回答陆尚，“但请你相信，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点都不怕死，可在你出现之后，我突然庆幸我可以活下去。”
    陆尚想了无数个可能，他想过爱德华会辩解、并不承认；想过爱德华会急急地表达对自己的爱；甚至想过爱德华不回答。
    唯独没想到是这样的。
    陆尚看着十分认真的爱德华，知道他说的真心话，他鼻子一酸，眼圈一热，突然说：“爱德华，你他妈以后有什么话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跟我说，懂吗？”
    那些夸张的珠宝、到处去寻找的珍奇异宝，那些价值连城的服饰和首饰、甚至那些华丽的一掷千金的府邸和后院……乃至群星闪耀之中的烛光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