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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人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他慢慢吐出了心中的疑问:“为什么那个妖身上,会有那样的印记?”
那个孩子,在屠刀落下时说的话,似乎再次回荡在了他们的耳边。
不是说带有九片莲花的东西会保护我们吗?它身上就是啊……
它不会吃我们的。
不会的……
对于涂福镇的所有镇民来说,今日之事,不再是他们简简单单地遭遇了灾祸,而瑶阁如救世主一般从天而降,将陷入苦难的人们从地狱中救起。
在他们眼中,事情笼罩在一层浓厚的阴翳之下,英雄的赞歌却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用人间常见的比喻来描述,便是涂福镇来了群无恶不作的地痞流氓,在镇中烧杀劫掠。
镇中的百姓手无寸铁,毫无反抗能力……而在所有人绝望之际,惩奸除恶的官差来了。
结果,恶霸在看见他们的那个瞬间,便诡异地老实得跟一条狗一样。
本来以为这为所有事情画下了结束的巨点,但在官差押送恶霸离开的最后一刻,他们却不经意地露出了身上纹着东西。
那是一个,完全一致的标记。
瑶阁,为何每次都能在最危急的关头,恰好出现?
他们究竟是屠龙的救世主,还是豢养恶鬼的幕后真凶……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所有捕风捉影的蛛丝马迹,都将成为可以灌溉的甘露。
而充满刻骨仇恨的情绪,便是林间的燃起的一缕烟。也许如今只是一丝的不喜与疑虑,但却能借着后续人们自己发掘出的“真相”,将那助燃的东风吹起。
是时候,让瑶阁尝尝那种燎原的烈火了。
陆望予默默地站在窗旁,这是涂福镇客栈最高的客房,也是他看戏的最佳雅座。
他面无表情,像是台下冷漠的看客,将所有的景象都尽收眼底。
身旁却是一位干瘦的老者,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宽大的衣袍下,枯骨般的手中正托着一个小圆盘。
盘中,竟是一字一句地传来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
有女子凄厉的喊声,有小姑娘的哭泣,有瑶阁弟子的低语,更有那些镇民逐渐激烈的谈论。
他们在这座小楼上,将这些都听得一清二楚。
“收了吧。”陆望予依旧看着窗外,冷淡的吩咐道。
老者顿时大气都不敢喘,手脚麻利地便合上了金圆盘的盖子。
一瞬间,屋内又陷入了死水一般的凝滞中,陆望予不吭声,老者也只能安静地闭嘴当个鹌鹑。
“你手上还有多少傀儡?”陆望予依旧没有将目光收回,他出言问道。
老者立马接话,他强忍着心中割肉般的剧痛,谄媚回答:“回少将军,女人和孩子的傀儡都用完了……还剩下约莫三个男子。”
陆望予缓缓回身,他注视着面前佝偻着身躯的老者:“瑶阁已经将人带走了,剩下的,你便照着我说的去做。”
“等这件事做完,我们之前的账也就一笔勾销了。”陆望予补充着,他嘴边勾起的弧度不带一丝感情,眸中也黑沉如深渊。
他一字一句强调道:“你放心,我这个人,言出必行。”
言出必行几个字被他咬得清清楚楚,老者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能连忙称是。
老者心中清楚,面前的男人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是他的命令,更是他的威胁:他陆望予能放他一命,自然,也能轻而易举地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的一条小命。
陆望予不再言语,他周围有无数荧白色的阵纹,隐约浮起又消散。
在他的身影渐渐被阵法笼罩,彻底消失后,老者终于泄下一口气。
他一直高高悬起的心终于得以解脱,那颗摇摇欲坠,随时可能不在脖子上的脑袋,也终于稳住了自己的地位。
他现在心里就一个字可以形容:悔!
当年他是多想不开,多不长眼,才能应了大晟皇帝的要求,用自己做的傀儡去陷害当时的少将军?
皇帝说的挺好,豪掷万金只买他一次出手,让他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个女孩模样的傀儡,送进少将军的马蹄之下。
血溅将军府前,想来这般的故事,必然能稍微压下陆望予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哪怕只是在那个少年身上,落下个小小的污点,也足够让其他的文臣大做文章。
但他心中清楚,用傀儡,绝不是因为皇帝的心慈手软。若是一般的小姑娘能被帝王控制,他一定不会绕圈子,来请什么修真界的傀儡师。
皇家心狠,但这只是凡人的家事,而他又偏偏是个贪图人间富贵的修士,自然也愿意帮这个小忙。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少年过于敏锐,竟是生生勒住了疯马。而混迹在人群中的他,自然也发现了周围有高人,看破了那傀儡之术。
次日,大晟少将军拜卫潜为师的消息便传了出来,陆望予竟是抛下了一切,径直入了修真一途。
皇帝可吓得不轻,日夜担心他的好外甥学成归来,一刀了结了他,便慌慌张张地花了重金,许以国师之位,将老者留在了宴都。
庸人多自扰,他心中不屑,但却还是为了那权势荣华,留了下来。
金银财宝,荣华富贵……这些年的繁华美梦,早已让他与皇帝忘记了曾经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