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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妖族四散开来,纷纷返回故乡之时,容晟府也开始筹备重建的工作了。
陆望予倒是没有插手,相比于这样的谋划,他更加热衷于用搜魂术来审讯犯人。
既然妖族都压制住了满腔的仇恨,甚至愿意将瑶阁不知情的弟子与主谋们区别对待,那他自然也要略微尽一点力,不让他们太过失望。
搜魂术便是最好的手段。
毕竟瑶阁在投降之前,已经将所有的资料与名单烧得一干二净了。某些人想将过往的罪孽尽数清除,把自己伪装成不知情的无辜者……
但是,他们却忘了,除了白纸黑字的记录外,更加真实不作伪的名单,却是他们的记忆。
陆望予便是最精通此道的刑讯官了,他改进的搜魂术,便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只要找出一个知情的主犯,剩下的就像拔出萝卜带出泥一般,一溜烟地都被翻了出来,丝毫没有挑战性。
这件事枯燥无味,且简单。但他却依旧愿意待在牢房里,重复着这样繁琐的工作。
因为只要一停下来,就是无尽的孤独。
就好像,这天地间只剩他一个人了。无亲无友,无牵无挂。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将苍山破解,将虚狱毁灭,将这世间扳回正轨了,他等候的那个人就能回来。
但是,在瑶阁投降的第一日,他从涿州郡匆匆赶回,在南岭的红绸树下等了一夜。
没有丝毫动静。
周围的寂静,就像是一把慢吞吞的刀,一点点地消磨着他的心中微弱的雀跃,剖开他的血肉,撕开他的心脏。
他的血淌了一夜,从温热到被月光晾凉,最后还是化成了满树迎风而动的红绸,孤独而固执地守候着那人的回转的目光。
瑶阁投降后,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没有人注意到了陆望予曾短暂离开过的事情,更没人察觉到,他内心的起落。
从希望,到绝望。
一日,两日……时光便在这轮转的日夜里,慢悠悠地行走着。
陆望予没有露出一点异样,就好像他从不曾期待过什么一般。
他依旧在容晟府中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无聊也好,打发时间也好,他却始终戴着无懈可击的面具,彬彬有礼又颇为疏离。
直到最后,容晟府重建的议程定下来了,对瑶阁最后的处罚措施也决定了,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瞬间被了结了,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轻松笑意。
同时,南岭又飘起了细雨,清凉的雨丝织成了薄雾,一点点地沁入心脾,洗去浮尘,给这片土地带来久违的清爽。
妖族的士兵们不拘小节地奔入雨幕中,他们嬉笑着,狂欢着,用天坠下的甘霖来掩饰眼角的湿意。
一切都热热闹闹的,而唯有一个人,在屋檐下安静地看着雨。
辘辘的滚轮声传来,陆望予没有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要说什么。
他便先开了口:“一切都结束了,我也要向世子辞行了。”
随即是片刻的沉默,容晟长歌没有立刻接话,他抬眼看着演武场上嬉闹的将士们,过了一会儿才回复道:“还是多留一会儿吧。
“等待是最为煎熬的事,一个人的话,会更难的……”
闻言,陆望予却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巧对上了世子直视过来的目光。他笑了笑,又转头看向了雨幕。
“我之前一直在用忙碌来麻痹自己,可是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逃得够久了,也该直接去面对。”
“你有想好要去哪里吗?”容晟长歌也不再挽留,他一直都看得出,现在的陆望予与过去的少将军,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虽说脸上始终挂着笑,但他的眼里再也没了真正的笑意,就像是一个高高的神祗,在冷漠俯视着地上的蝼蚁一般。
众生皆如草芥。
所有人都在夸赞着陆望予的大义,所有妖族都对他感恩戴德,但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其实他们敬重的恩人,根本就不在意外界的任何事物。
他看瑶阁,看妖族,与看花草虫鱼都是一样的眼神。只是妖族踏上了他的底线,他便将他们彻底除去了……
这场轰动世间的惊天救赎,其实只不过是出自于他的私心,与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怜悯。
凰谦言曾说过,陆望予告诉过他,他要的是天道平衡,要的是两族和谐,若是妖族做不到,他不介意亲自动手。
那时年轻的妖王自然立刻点头附和了,可他却想不明白那人怎么亲自动手,于是他屁颠颠地跑来找世子求解。
容晟长歌听完后,只是缓缓地叹息一声,他道:“你一定要约束好妖族,避免两族争端……若是他动手了,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毕竟解决争端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想要争端,或是引起争端的人彻底解决掉。”
凰谦言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惊道:“不可能吧,如今妖族满心仇恨,若是有了战争,必然全民上阵……他总不能将一族都屠干净吧……”
“总会有人听话的。”容晟长歌定定地看着他,认真道,“把听话的圈养起来,不听话的都清理掉,剩下的,就是一个和谐又平衡的世间了。”
“永远不要去挑战陆望予的底线,他说的没错,他能破虚狱,自然也能破妖族。”
直到如今,两族平衡已成定局,妖族等来了他们的盼了千年的结果,但面前的人,却依旧还在孤独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