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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在他手背滑动,恬期心里一阵阵的激灵,他眼圈微红,抬手按了按胸口,眉头又拧了起来。
淳明担心他心疾又犯,终于缩回手,恬期当即要跪,又被他喊住:“罢了,朕不碰你。”
他眼神遗憾,可怜这等尤物竟被歹人唐突,留下这种阴影来,若叫他来,定舍不得惊吓了美人。
恬期垂着脑袋,做出懵懂胆怯的模样,没有坚持要跪。
淳明又与他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个‘陪·睡’的起了作用,过了一会儿,对方竟然真的睡着了。
恬期掀起眼皮看他,老实说,如果不是淳明对他抱有荒唐的心思,客观来讲,身为老人,他长得还是挺慈祥的。
他蹭了蹭自己的手背,轻声喊道:“陛下?”
没有动静。
真的睡着了?
恬期眼神凉了下去,他伸手,轻轻捏住对方花白的胡子,刚要狠狠拔下,外头忽然传来动静。
恬期立刻缩手,柔柔弱弱的坐在床头,掩唇咳嗽了一声。
侯玉烛凑过来,看了看沉睡的帝王,暗道看来钦天监说的没错,有美人相伴,陛下果然能睡个好觉了。他又看了一眼恬期,对方当即咳得更厉害,鼻头都泛起红来,越发可怜兮兮。
侯玉烛只好道:“恬妃莫坐着了,那边小塌睡一下吧。”
恬期正有此意,他可不打算真坐在床边儿陪着老皇帝一夜。
“我这身份,能得陛下青眼是天大的福分……从小,从来没有人尊重我的想法。”卖过可怜,恬期又看了一眼老皇帝,满眼真诚道:“若我坐这儿能让他睡个好觉,莫说一夜,往后夜夜又何妨?”
真是个纯良的好姑娘。
侯玉烛心下低叹,那厢,恬期好像刚回过神,道:“我,我是不是又多嘴了?”
他满脸不安,侯玉烛急忙安抚,道:“娘娘多虑,若陛下知道娘娘如此痴心,定会高兴。”
“我,我不喜欢他。”恬期的反驳听在侯玉烛耳中,不光没斥责他大逆不道,反而觉得他十分单纯可爱,毕竟陛下年事已高,这恬妃若一面就爱上,那才是不正常,他笑着道:“是。娘娘身子也弱,今日大雨,若得了风寒,陛下定会心疼的。”
恬期还是迟疑,侯玉烛给他吃定心丸:“陛下绝对不会责怪你的。”
恬期这才转身,去榻上之前,还道:“若陛下醒了,记得喊我。”
“臣遵旨。”
恬期上了榻,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听着侯玉烛出门去,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怎么救父亲,渐渐头昏脑涨的睡了过去。
清晨,雨停。
城门口奔来了一队快马,马上侍卫各个精壮勇猛,虽穿着蓑衣,但浑身却都被水淋湿,明显是连夜冒雨回来的。
目光落在城门口硕大的‘亓京’二字上,众人纷纷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终于到了,不知晏家姑娘如何了。”
“嘘。”文琳琅让他噤声,自己调转马头来到马车旁,道:“王爷,是否先行回府?”
“入宫。”
简明扼要的两个字,掷地有声,文琳琅心知劝不住,只得道:“省事三,你先带人回府,我送王爷入宫。”
省事三担忧道:“千万小心。”
这个小心,是要小心车里的人在皇宫犯病,伤了天子。
文琳琅点了点头。
车内,深黑色的袖中,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指无声的转动着拇指上的象牙扳指,那扳指宽厚,有些纹路,明显是极善挽弓之人所用。
车外,侍卫队一分为二,一波入宫,一波回王府安置。
恬期是被人吵醒的,大清早的,外头忽然传来声音,十分仓皇紧迫:“不好了,陛下,陛下!”
“何事如此慌张?”说话的是侯玉烛,声音压得很低,似乎生怕吵到天子。
那声音道:“不好了,慎王殿下,他,他在宫门口杀人了!”
恬期耳朵微微一动,那厢,龙床上也有了动静,天子还算稳重:“不是说下午才能到,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奴才不知……不过慎王如今已经快到永寿宫了,看样子是来求见陛下的。”
“那就让他进来。”
龙床上的人下了床,恬期也急忙坐起来揉眼睛,淳明扭头看到他,皱起来的眉头微微缓解,道:“你若还困,就再睡会儿。”
恬期倒是想睡,但皇帝都起来了,他哪有继续躺着的道理。
他摇摇头,接过宫女递来的热毛巾擦脸,不经意抬眼,却见周围窗户人影晃动。
都说慎王有失心疯,发起病来六亲不认,今上爱子,不忍关他,便在身边常备十八护卫,以防不测。
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慎王不是刚刚战胜了北地蛮夷,理应是志得意满之时,怎么突然又犯了病?
恬期心头古怪,又听外头脚步声传来,偷偷探头一看,只见方才还宽敞的永寿宫外,一时之间,铁甲卫聚集,立于两侧,严阵以待。
他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这知道的是疯子见老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要谋权篡位呢。
铁甲簇拥出来的过道间,传来木轮椅轧地的声音,轱辘,轱辘,很重,一点一点的碾动,有些沉闷压抑。
恬期退到天子后方,耳听着那轧地声越来越近,心头忽然打起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