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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就自己去看。”霍唯平视着前方,道:“我们到了。”
数息之后,冥蝶剑穿过云层,盘桓而下,落在荒郊野岭中。穆清嘉跃下灵剑,迫不及待地四下张望,却一个人影都没看到,更别提他记忆中的湖光山色、山亭茅屋。
霍唯道:“这是侧峰的‘入口’,阵法最为薄弱。由此进入,可掩人耳目。”
穆清嘉细细看去,此山的水灵气的确相较它处更为充沛,五行灵气如雾气般氤氲不散,而在不远处,明显有一层淡蓝色薄膜。
——护山阵法。这几个字出现在他脑海中。
穆清嘉前行数步,情不自禁地伸手,指尖触碰到那层水意。
顷刻间,无数回忆重现在脑海:火海、魔修、小师侄、从体内涌出的血液,以及最后,染血的天一剑重启护山阵法,扑灭魔修的烈焰,守护了皋涂山。
这里是他与霍唯相识相知的地方,也是他的葬身之所。
穆清嘉向前步入阵法结界,那水意并未排斥他,反而因此而活跃起来。霍唯紧随其后,走入结界中。
“不要使用灵气。”他道,“包括灵眸。”
“好。”
穆清嘉切断了注入额间灵眸的灵气,视野突然变黑,他刚有些不知所措,便被一只灼热的手掌牵起。
他微微一笑,感觉悬起的心脏被安放在一泓温泉中。
走入其中后才发现,护山大阵远比从外面看起来厚重得多。四周皆被浓雾所笼罩,他们行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周围水意逐渐消退,霍唯也松开了手。
穆清嘉重新用起灵眸,只见他们正处于嶙峋的乱石滩中,抬头向上,则是千丈高的悬崖峭壁。
一缕清风吹起他鬓间碎发,穆清嘉怔然道:“……‘生死崖’?”
这里是所有临皋派弟子的必经之地。锻造本命灵剑后一个月之内,剑尊者会带他们来到此地,学习御剑飞行。
习成则生,不成则死,这就是“生死崖”的含义。
幸运的是,剑尊者的四个徒儿都活了下来,就连天赋最弱的穆清嘉也为山神所救,留得一条小命。
“比起生死崖,现在山中更愿称其为‘听风崖’。”一个清冷的嗓音从旁传来,“考校御剑的时间也已宽限至筑基之前,比师傅师伯那轻易些。”
自青丘山不告而别,穆清嘉已有近两个月没听到这声音了。他闻言欣喜转头,笑道:“顾霄,好久不见。”
白袍男子长身玉立,面上积雪稍融,抱剑行礼。
“穆师伯,霍师伯。”他躬身道,“弟子遵宗主之命,已在此恭候多时。师尊事务繁忙,暂且无法抽身,请先随弟子来罢。”
穆清嘉抱剑还礼,道:“这几日都在等?辛苦你了。”
“分内之事。”顾霄道。
他御起枕寒剑,浮空而起,穆清嘉也与霍唯登上冥蝶剑,双剑一齐飞向上空。
剑上,一向不愿与顾霄搭话的霍唯忽然问道:“霍泷如何?”
“师弟重铸灵剑,还未出关。”顾霄答后,犹豫一瞬,又道:“师尊说,那把水属灵剑曾是师伯所有。”
穆清嘉微愣:师弟竟然把本命灵剑给了那孩子?虽然算是毁他灵剑的补偿,但这补偿未免也太珍贵了。
霍唯不甚在意道:“物尽其用。”
穆清嘉却觉得,这不像是师弟的行事风格。师弟从幼时便对物件的所有权看得很重,自己的东西绝不肯让他人染指。
虽说那少年是亲人,但师弟大可以再送其他高阶法器,远不至于用本命灵剑相赠。
他心中存了疑,面上则谈笑风生,与顾霄问些临皋派的近况与师妹的琐事。
不知不觉,双剑便飞越悬崖,进入皋涂山。山中与外界环境大相径庭,其中无风无沙,山清水秀,绿意盎然。群鸟在他们身边疾驰而过,五行灵气浓郁。
皋涂山本就地广人稀,剑修不至百名,顾霄特地选了隐秘的路径,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最后他们降落在一处山间平原,数楹茅舍懒散相拥,篱墙边倚靠着一棵银桂,其树干云蔽日,投下一树阴凉。
这是穆清嘉曾经的居所,在他离开期间,被妥善保存起来。无生人侵扰,却有旧人每月洒扫。
窗牖前挂着两只风铃并一只陈旧的走马灯,若非那银桂比他记忆中庞大数倍,他几乎无法相信已经过了五十多年。
“师妹有心了。”穆清嘉笑叹。
“师尊一直很挂念两位师伯。”顾霄道,“不过请您放心,除去寥寥几名故人之外,山中弟子并不知晓师伯的旧居。”
穆清嘉笑道:“也就是说,至少在这里我们可以随意走动?”
顾霄颔首,然后道:“师伯们路途劳顿,先暂在此处安歇,晚辈便先行回报师尊去了。”
“快去吧。”穆清嘉笑着道,“麻烦你了。”
顾霄向二人一一行礼,便御剑离开了此处。
穆清嘉回头向霍唯一笑,然后牵着他的手,推开槿篱,步入其中一间茅屋内。
窗前列着五盆绿植,虽与从前他养的极像,却已经换了新的。陈设倒是丝毫未变,窗前的木桌,墙脚的杂物柜,以及角落里一张矮榻。
穆清嘉指尖掠过榻上被褥有些岁月的褶皱,又摸到了掖在下面,留着丑陋焦痕的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