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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太宰治吐槽得通体舒畅高兴得不得了,这个性格恶劣的像小孩子一样的男人,当着人家正主的面都敢这么胡说八道,被打了两年还没改掉这种乱说话的坏毛病,更别说脱离港口黑手党无人监管的现在了。
他目前的人生目标,就是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地自杀,当然,要是能约到一位温柔漂亮的小姐一起殉情就更好了。总之,那个黑漆漆的小矮子最好无论如何都别出现在他面前碍事——
横贯横滨的河流静谧地流淌,这条河在太宰眼里已经是非常亲切的存在了。毕竟在这两年间,国木田曾经不下二十次地从这条河的上游中游下游或偶然或被警察通知地捞出过自己的搭档,但是太宰治还是乐此不疲地尝试着各种入水姿势和方法。
——比如现在。
深棕色卷发的青年站在河岸边,遥遥看着对面港口立起来的烟囱,灰蒙蒙的烟雾从铁皮装置里喷涌出来,顺着风扭成一道道拙劣的笔画,以一种非常自然的模样由浓转淡融入了海港碧蓝的天空中。
“要是从那里跳下来,会不会有长出翅膀的感觉呢?”太宰看着那一股股烟雾喃喃自语。
“会很难看吧,摔成一滩烂肉什么的……也许要劳烦环卫工人用铲子才能把你铲起来。”神宫寺泉回答的很诚恳很现实。
“说的好有道理哦,毕竟我也不是很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类型……”太宰认同地点点头,然后在河岸边来回转了两圈,“嘿咻”一声就摆出了标准跳水姿势一头扎进了河里!
神宫寺泉:“?!”
一言不合就跳的吗?都不给个通知什么的?!
太宰的动作真的是利落干脆,显而易见的经验丰富,连一点应有的预兆和迟疑都没有,神宫寺泉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他,只拽到了他风衣的腰带,就连带着被拖进了河里,溅起来好大一朵水花。
傍晚时分的河流被阳光晒得和温暖,河水温柔地擦过他的眼耳口鼻,将他深深拥抱。神宫寺泉其实不太会游泳,顶多就是能让自己在水里浮起来的程度,但他一直拽着那截腰带没有松手,任凭手上的重量将他一同裹挟下去。
夕阳的余晖从河面落下来,透过水层,就成了深沉透明的橙红色,深棕发色的青年半阖着眼睛,垂落的睫毛下鸢紫色眼睛泛起了潮湿的光。
他脸上不见了那种时时刻刻都挂着的开朗笑容,而成了另一种更沉默更从容的笑意,好像从内心里为此刻的来临感到欢愉,死亡招摇着黑色的玫瑰,辗转在尘世里的情人义无反顾地前去拥抱它。像是孩子般顽劣的性格碾碎在水中,于是神宫寺泉看见了从他眼底渗出来的阴郁冷淡,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疏离。
太熟悉了……
那种眼神。
找不到自我存在的意义,找不到活下去的目标,没有前进的方向,梦想、理念、信仰……一切都是人们的自说自话,什么快乐也好愉悦也好,反正没有那种东西,这个世界简直悲哀的让人无法理解,连活着都是一种沉重冰冷的枷锁,每一次呼吸都是压在心口不能释放的绝望。
肺部的气体化成细碎的泡泡擦着眼睛浮上水面,神宫寺泉忍着想要咳嗽呼吸的欲望用力向前伸手,扣住太宰的肩膀拉近自己,对方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好像才看见另一个人一样,忽然天真高兴地笑起来,反手搂住了神宫寺泉的腰。
不是……我是要带你上去啊你拖着我干什么!
神宫寺泉有点绝望,难道这个自杀爱好者以为他是来陪着殉情的?太可怕了吧!
胸腔因为缺氧而开始疼痛起来,神宫寺泉蹙起了眉头,喉咙有点湿热,好想咳嗽……
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猛然扣住了他的腰,稳定快速地拉着他往上游去,神宫寺泉视线一扫,看见了那人的另一只手,显然没有给太宰这么好的待遇,根本就是抓着他的一头卷毛作为支点。
噫……看着就很痛的样子。
神宫寺泉迷迷糊糊地想着,幸好这个救命恩人没有看他的头发长就抓他的头发什么的……
头顶破开水面,脚下也接触到了实地,水位从脖子很快降到了腰际,大量新鲜空气涌进肺部,神宫寺泉开始疯狂地咳嗽,先是咳出清水,然后是殷红的血,从手指缝里往下淌,一滴一滴落在水面上,拉扯出浅红的痕迹,很快又消失不见。
“太宰!你他妈又搞什么!”
一个沙哑暴躁的声音响起来,还沉浸在濒死的迷梦里的棕发青年茫然地眨眼,看清面前的人之后一脸的天崩地裂:“什么!为什么死后还会看到这个小矮子?!”
“……啊?!你他妈说谁!”那个声音更暴躁了,凭空就立起了两米一的气势高度,光凭着这气势就能狠狠压倒太宰一头。
然而他的对手非常冷静,压根就不理他。
太宰从水里跋涉出来,走到神宫寺泉身边,蹲下来,随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水,湿漉漉的卷发贴在脸上,他的眼神明亮而温柔:“还好吗?这次的自杀实验又失败了呢,还要在人间多待几天……”
神宫寺泉抹掉嘴边的血迹,伸手在河水里搅动了几下,笑眯眯地看着他:“没问题,正常反应,也许我可以鼓励你一下再接再厉?不过这位——”
还站在水里的那位救命恩人回头,严谨高档的黑色西装三件套,橘色微长的卷发被水浸湿了,蔫嗒嗒地垂在脖颈边,像火焰一样明亮炽热的橘色头发和海洋一样深远透明的湛蓝眼眸,实在是一个很好看的青年,唯一的问题就是……